電話後四位1026，這是葉秋時的生日，負責的教授姓季，并不算常見的姓。

隻有一種可能，那是季春。

MBA的課程怎麼會找到藝術學院合作？想也知道是季春整的幺蛾子，葉秋時頓時不想去了。但沒辦法，應下院長了，自己不過是個新入職的小老師……葉秋時正愁要不要複制這個号碼添加好友，對面的好友申請已經發來了，看來院長早就幫她做好主，不去的也得去。

【葉教授您好，商學院季春，MBA項目負責人】

【通過好友申請。】

【葉老師，6:30，白鹿餐廳可以嗎？】

【好。】

再無一言。

白鹿餐廳是林大内部的酒店，價格較高，一般隻有教職工和家屬就餐，并不需要提前等位，何況今晚隻有兩個人，但季春立刻定下一間包間。

下午，她從省廳開完與金融部門的高層會議，等不及回家換下煙灰色的正裝與套裙，隻裹上一件舊款的巴寶莉海軍藍風衣，開着沃爾沃S90就回了林大，到白鹿餐廳時，才剛過5:40。

季春靜靜坐在車裡，熄火，關掉了暖風。

車内的氣溫慢慢降下來，林城冬天的寒意漸漸爬上她隻着絲襪的小腿，她還是無法平複緊張的心情。

今夜，大概率會是她們分開後第一次共進晚餐。她提出的合作理由也十分恰當，想必葉秋時難以推拒。或許從今天開始，她們往後還能常見面。

秋時走後的無數個夜晚，季春忽從夢中驚醒，望着窗外的月亮，發覺枕邊已空，夜涼如洗。月亮還挂在天上，相思卻不能傳達到遠方。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季春莫名其妙地想起這首并不貼切的詩來。

今夜，秋天，故鄉，明月。

秋時回到了林省，她的故鄉。

而今夜以後，季春也要追随自己的月亮。

和季春約的飯局仿佛判了葉秋時的緩刑，連修了幾篇不如意的本科生論文後，她滿臉死寂地騎車去師大接華薇雨回林大苑。

如果是早上是起床氣的冷淡，現在的葉教授迎着下午的陽光，簡直就是一塊移動冰山。

華薇雨不敢喘氣地坐了一路，想着這是老師的私人情緒，自己可不可以過問？然而她久久望着葉秋時寥落的背影，她終是壓不下心中的關切，在到家時問出了那句：“葉老師，您不開心嗎？”

“嗯？”葉秋時一愣。

眼前的小姑娘把手從自己的大衣口袋中抽出來，冬天寒冷幹燥的風吹了一路，她的臉依舊白潤如脂，眼裡藏着些瑩潤的水汽，眼角還是被冷風刮紅了，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隻見她雙手合十地捧着自己的手，虔誠地詢問：“葉老師，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和我說哦？”

“沒什麼不開心的事。”葉秋時習慣性地否認，但對上那雙澄澈而真摯的眸子，她歎了口氣，補充道：“就是待會要和一個商學院教授談項目。”

“哦，是哪位教授？”

“季春教授。你認識？”

華薇雨的媽媽是院長級别的大佬，林大有五個學院的院長是女性，其中就有商學院。華薇雨如此過問，葉秋時心想她媽媽怕不是商學院的，所以華薇雨認識季春，畢竟是學界新秀，有着諸多光環。她不想華薇雨誤會自己讨厭季春的項目。

“她人不錯。我隻是最近有些忙，多個跨學科項目有點煩心。”葉秋時解釋道。

“嗯，我知道她。”華薇雨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葉秋時隻當她聽說過但不熟悉這個人。

華薇雨懂事地不再追問，擠出一個燦爛的笑來：“葉老師，今天立冬，要注意保暖哦，手套送給你！謝謝你這幾天照顧我！”

正當葉秋時轉身要走，華薇雨忽地一把抱住了她，輕輕地說道：“葉老師，要天天開心呐！”

少女的馨香順着溫熱的鼻息略過葉秋時的發尾，灑在她僵硬的頸間，仿佛一縷暖陽，消散了季春帶來的陰霾。

團聚在心頭那股濃稠的不安漸漸化開，隻一瞬間，清明了前路：無論季春做什麼，自己八風不動就是。

葉秋時終于想出了辦法，長舒一口悶氣，對華薇雨笑道：“好，我會的。謝謝你，Vivian。再見！”

“再見！葉老師！”華薇雨開心地招手送别。

大概是這個擁抱太過溫暖，太過真誠，以至于葉秋時沒有發覺華薇雨不再用“您”來稱呼自己，而她自己卻喚出了一聲親密的“Vivian”，又在互相道别的“再見”裡，全然忘卻了昨日與今早下定決心、要漸行漸遠這件事。

季春，葉老師的前女友。

那個抛棄了她們十二年感情，轉頭就跟男人結婚的渣女。

不僅僅是聽說而已。她的樣子，她的履曆，她對葉老師造成過的傷害，能查到的、能推斷的，華薇雨都盡可能了解過。

隻是她不知道季春竟然來了林大，還有臉逼着葉老師一起做項目！

葉老師平常日子裡那麼豁達，生個病喝杯奶茶就能笑開懷，好像一個小孩子，可今天的神情，眉頭緊鎖、少言不語，分明就是不開心、不願意。

華薇雨很不爽，她不理解葉秋時這麼好的人為什麼會遇到如此厚顔無恥的女人，還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間。怎麼會有人如此狠心對待這麼好的葉老師？

但她也很郁悶，對方漂亮性感、能力非凡，工作和學術都遊刃有餘，履曆簡直可以用“華麗”來形容。而自己還在讀書，在葉老師看來不過是個需要被照顧的學生，她的身份如此無足輕重，又有什麼資格去幹涉葉老師的生活呢？

可她想讓葉老師快樂，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葉老師沉溺在愁苦裡，她要做葉老師的小太陽！

華薇雨下定決心，無論季春弄什麼幺蛾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都要先下手為強，先追到葉老師！加油啊！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