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還真是他啊……”路潇随手在衣服上擦去水漬,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李小姐是老三姨太太生下的後裔,而老二才是殺害老大的兇手,那怨靈追蹤老二怎麼追到李小姐身上了?哎,這他們家的倫理關系可就有點複雜了……
路潇說:“他在《潛龍在淵》那兒。”
接洽人:“我們已經找遍了浮雕附近的每一寸土地,沒有發現人。”
“他在裡面。”
此時整個《潛龍在淵》景區都已被封鎖,搜索工作仍在繼續,路潇叫停了現場的警察,從一個特警手裡接過伸縮警棍,然後徒手攀上了浮雕。
她身姿輕巧地沿着龍鱗攀上峭壁,一直來到了百米高處,停在了遊龍前爪的位置。
若從遠處觀望,旁人隻會覺得這隻龍爪鋒利虬勁,做抓握狀,而攀援到龍爪上方某個特定角度,才能看見龍爪抓破石壁,摳出了一個隻容一人通過的孔洞。
路潇輕巧地蕩進入口,兩足落地,弓身鑽進了通道,借助靈視,她驚訝地發現《潛龍在淵》并非一座浮雕,龍身潛藏于山内的部分同樣被雕刻出來了一部分。
她尋着叮叮咚咚的鑿擊聲一路前進,走入越深,越被這座氣勢恢宏的雕像所震撼,完全想象不出這幅雕刻的全貌,那恐怕是透支她藝術鑒賞能力的絕世佳作,可惜世人應該沒有機會見識到它完工的模樣了。
路潇走了很久,最終在一條岔路中看見了礦燈的燈光,褚教授——或者說鄒承文,正在燈光下全神貫注地雕刻着一片龍鱗,毫不在意意外闖入的客人,突然間,褚教授手裡的鑿子掉落在地,然後傾身歪到,他背後的骨骼發出令人不安的摩擦聲,咯咯吱吱,如同指甲反複刮過梳齒,在空洞的石窟中格外清晰瘆人。
他終于轉頭看向了路潇,對視之中,一顆原裝眼珠掉出眼眶,懸挂于臉頰,原本眼眶的位置則窩着一顆更小的眼珠,這顆畸形的眼珠時而滴溜溜亂轉,時而努力向上翻白眼,非常有主意,完全不聽大腦使喚。
但這些都還不算要命。
要命的是他嘴角溢出源源不絕的血沫,背部還隆起了一個烏龜一樣的殼,仔細分辨,能看出那是一層纖細的贅生肋骨,有些肋骨已經被擠碎折斷,還有些反紮進體内,深深刺入心髒或者肺的位置,應該已經造成了嚴重的髒器出血。
路潇微微皺眉。
褚教授的情況比李小姐還要糟糕,而且通道裡集聚着濃重的怨氣,怨靈一定就在附近,似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通道裡忽然響起凄凄哀哀的哭聲,時遠時近,時大時小,找不到源頭。
路潇甩手握住珠串,一拳砸在石壁上,藍光迸濺,堅硬的岩石滲出黑色的漿液,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影子倏忽飛開,竄到了路潇的頭頂。
她抽出警棍,纏上珠串,一躍而起直插向那影子,原本平平無奇的橡膠警棍突然具備了超越材質的堅韌,一擊之下,深入岩石三寸!
影子瞬間竄開,卻被甩棍上藍色的符文鍊條緊緊咬住不放,符文越纏越緊,怨靈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而且它拖着條發光的尾巴,根本逃不脫路潇的追捕,很快就被面對面抵在了牆壁上。
兩相對峙間,低沉的哭泣忽然變成了凄厲的哀鳴,影子的輪廓開始變得模糊,像是墨水溶解在了水裡一樣,黑暗也擴散到了整個溶洞,礦燈暗下來,氣溫低到冰冷入骨,這就是怨靈枉死後凝聚的怨氣,它的痛苦,它的悲哀,它的不甘心。
随着怨氣離散,怨靈也漸漸恢複了人的輪廓,仿佛是路潇自己投在石壁上的影子。
路潇輕柔地說:“好啦好啦,我都聽到啦,剩下的事情放心交給我,安心離開吧。”
符文最後一次閃爍,影子在她面前破碎,礦燈也立刻恢複了亮度。
警察接到危險解除的通知後,立刻懸降入路潇所在的洞口,運出了已經無法動彈的褚教授。
回到地面後,教授徹底有進氣沒出氣了。
他背後贅生的肋骨不再生長,但已經長出的部分刺入内髒,每次挪動都會造成新的出血,此時的他就像一堆多米諾骨牌,風一吹都可能導緻全盤崩潰。
警察們隻能把他挪到青江江灘上,讓他自己換個舒服的姿勢坐着。
路潇對的接洽人搖搖頭,示意不要叫急救了,之後她坐在了褚教授的身邊。
于是此時天已入夜,對岸樓台如新,頭頂明月如故,他們身前是延綿無盡的青江,身後是栩栩如生的《潛龍在淵》圖,清光輝映下,水面上又升起了淡淡的薄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