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聞摘掉盛阗的手,京郊大營的兵士們每日都要練習揮槍射箭數百次,這混小子,連個手套都沒戴,掌心磨出一層水泡,還精神百倍地跟其餘将士摔跤。
年輕就是好啊。
盛聞感歎,他吩咐了裴鈞去牽幾頭皇莊的羊來給将士們烤着吃,對盛阗招了招手,“來,打我一拳。”
盛阗将信将疑,他退後猛沖助跑了兩步,大吼一聲,“喝!”
盛聞面色不改,穩穩地将他的拳頭接在掌心。
“就憑你這樣還想當太子?”盛聞道,“你揮拳的拳路我全看得一清二楚,這怎麼可能赢?”
盛阗又揮出幾拳,全被盛聞單手擋下,前者不甘心地叫了一聲,“我餓了!這不公平!”
“我要是和你搏命,還管得你吃沒吃飯?”盛聞挑眉,他從袖中摸出塊鹿肉幹晃了晃,“想吃嗎?”
盛阗伸手就搶,盛聞猛地擡手舉起。
這弟弟真跟哈士奇似的,“先說說,為什麼不喝白粥吧?”
盛阗盯着肉幹咽了咽口水,肚子又咕噜響了一聲。
他想起今早小校端來的白粥,上面就漂着兩星鹹菜,跟宮裡任何一道菜都差了十萬八千裡。
盛阗不肯服軟,“我、我在學蘇武牧羊,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蘇武牧的可沒你這麼胖的羊。”盛聞把肉幹塞到盛阗鼻子底下蹭了蹭。
鹹香的肉味混着炭火氣息鑽進鼻尖,盛阗一把搶過肉幹,咔咔地塞進嘴裡嚼碎了。
“老五啊。”盛聞看着他吃,“其實大雍全境,這樣京城的将士能喝到這麼濃的白粥,其餘地方的白粥,連跟筷子都立不住。”
“更别提鹹菜了。”盛聞摸了摸盛阗的頭,被後者用力甩開,“你知道麼,有的地方到了冬天,地主就會把鹹菜缸子封起來,不許佃戶吃鹹菜,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冬天沒什麼活可幹,佃戶吃了鹹菜就得吃更多糧食。”盛聞道,“何況腌鹹菜要用鹽,鹽精貴,許多地主舍不得給佃戶吃鹽。”
盛阗疑惑地擡頭,他壓根想象不到這天底下有白粥鹹菜都吃不起的人。
“曆史上最文景之治,也不敢稱天底下沒有餓死的人。”盛聞道,“因此,我的理想就是讓天底下的人都能吃飽飯。”
“如果你暫時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以暫時來幫我做這件事嗎?”
盛阗吧唧吧唧嘴,伸手從盛聞袖子裡找更多肉幹,“不要。”
盛聞:“……”
叛逆期的小孩真難帶啊。他說了這麼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一段話,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
“不要就不要吧。”盛聞道,“我回頭叫郭指揮使教你點真本事,等你打得過他了,我就送你去居庸關。”
“真哒?!”盛阗立時兩眼放光,“咳,我是說,真的嗎?”
“君子一言,驷馬難追。”盛聞道,這孩子他是帶不動了,讓親爹去帶吧,“到時候你打下來多少地盤就給你多少地盤,都算作你的封地,最好一直打到北冰洋去。”
“北冰洋在哪?”
“就是天底下最北最北的地方。”盛聞拍了拍盛阗的背,“别吃太多烤肉,餓了太久,一口氣吃太多油膩的會吐。”
他已經把一個屈鴻遠弄得對面食PTSD了,不能再搭進去一個弟弟。
郭文山很快端來一碗肉粥,油汪汪的一層米油裡還飄着碎肉丁。盛阗把碗端在手裡,不怎地鼻尖忽然發酸,忙低頭吹粥,熱氣熏得眼睛發澀。
“給,擦臉。”盛聞丢過去一塊幹淨的帕子,上面繡着隻歪歪扭扭的小老虎,“這才出來幾天啊,就想娘了?寫信給她啊,别總躲在被子裡掉眼淚。”
“我才沒掉眼淚!”盛阗胡亂抹了兩把臉,帕子蹭到臉上的紅印,他崩潰道,“都怪你!弄這破印子,母妃看見肯定以為我被人揍了!”
“本來就是被人揍了啊。”盛聞笑了笑,“但你要是能寫信告訴賢妃娘娘,‘我在大營學本事呢,吃得香睡得好’,她肯定會很高興。”
盛阗低頭扒拉着碗裡的粥,聲音悶悶的,“你怎麼知道我藏被子裡哭?”
“因為我也藏過啊。”盛聞托着臉道,“畢竟你還有娘,我已經沒有娘了。”
盛阗沒說話,他把最後一口粥喝得幹幹淨,“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日後我不會再闖禍了。”
“我偷偷告訴你。”盛聞貼在盛阗耳朵邊上悄悄地道,“父皇既然禦駕親征,肯定是要把突厥人打服了打怕了,讓他們不敢再南下。”
“父皇身邊現在隻有大哥,你要是不快快努力,等你長大了,天底下就沒有軍功給你了,你一輩子都矮我和大哥一頭。”盛聞站起身,拍了拍沾着沙土的衣擺,“對了,臉上的印子最多二十天到一個月就褪了,這段時間别對着鏡子哭鼻子。”
盛阗:“誰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