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霄聞訂了一家蟹宴餐廳,舒服滿足的吃完,兩人才開始聊關于結婚的事。
池雨先把領證時間的問題提了:“最早也要在下周,這周末我有個朋友要結婚,我答應他去給他做伴郎,結婚就不能做了,我這個人朋友挺少的,難得有一次機會我很珍惜。”
“那挺巧,我周末也有朋友結婚。”時霄聞說,池雨問他:“周六是什麼好日子嗎?”時霄聞搖頭表示也不太清楚,池雨追問:“那你也做伴郎嗎?”
“之前他邀請我,不過我以為我們效率會比較高,會在他婚禮之前領證,就讓他去再找一個。”時霄聞口氣很無所謂,池雨又問他:“你經常給人做伴郎嗎?”
“也不經常。”時霄聞承認:“我的朋友之間并不流行結婚,結婚大部分也是迫于無奈。”
“你也是迫于無奈?”池雨話趕話的問。
“結婚這個形式是迫于無奈,不過和你結婚我心甘情願。”
池雨驚了一下,不由得想商人說話真是好聽,假話都能講出真心,不像他,站上訴訟台再是據理力争力挽狂瀾也沒有人會高興。
時霄聞看他在發呆,順便提出要求:“還有,你以後記得叫我名字,不要叫我時總。”
池雨想了想:“時霄聞。”又頓了頓,說:“好,時霄聞,那你也記得以後叫我池雨,不要再叫我池律師。”
時霄聞點頭,池雨忽然提要求:“你喊一聲。”
“池雨?”
“别用疑問句。”
“池雨。”
“嗳。”
池雨答應得聲音很軟,時霄聞的心像被突然燙了一下,又才很仔細的看池雨的臉,發現他的五官都很精緻,皮膚白得發亮,朝着他一颦一笑都是一種流動的美,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時霄聞這個時候才發現池雨右眼下方有一塊小小的疤,是他如白玉皎潔的臉上一粒微小瑕疵。
“你這裡是什麼?”時霄聞指了指自己左邊的眼睛,池雨和他對坐,因為是鏡面,也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是什麼?”
“不是,另一邊。”時霄聞幹脆站起來用手指觸碰池雨的眼角:“你的眼睛受過傷?”
池雨又用右手摸時霄聞摸過的地方,回憶了一下,眼睛一彎,笑容好明亮:“這裡過去有一顆痣,嬸嬸不喜歡,讓我點掉了。”
“痣?”時霄聞想了一下,心中蕩起漣漪:“要是還在,豈不是俘獲衆生無端迷死好多人。”
“已經一石掀起千層浪了。”池雨又用手指摸了摸:“你要是真喜歡,我可以去紋身,都要嫁給時霄聞了,命再不好也有萬貫家财兜底。”
“不需要。”時霄聞喝了一口手裡的茶:“完美的東西太刻意,瑕不掩瑜最好。”
難怪時霄聞生意做得大,池雨心想,這麼會照顧人的心情誰不願意把錢都給他。
中途服務員進來送了切塊夕張蜜瓜,時霄聞把盤子往池雨面前推了推:“你上次和我們一起吃飯就喜歡吃這個。”
池雨又把盤子退回去:“來,一起吃。”
“我不喜歡吃太甜的水果。”時霄聞這次沒有去動盤子,池雨回憶了一下,那天一盤水果時霄聞一下都沒有動過。
“那你喜歡吃什麼水果?”池雨拿叉子叉了一塊:“我們結婚前是不是還是要稍微了解一下,以後我們偶爾也要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吧,口味之間總還是要互相遷就一下。”
“我沒有什麼很特别的喜好。”時霄聞坦白:“這方面我可以遷就你。”
“我喜歡吃榴蓮。”池雨激進的表示。
“遠音也很喜歡。”時霄聞一本正經的說:“我家的傭人很會做榴蓮雞煲。有機會我讓她來我們家做一次。”
“我們家…”
池雨默默的把這三個字重複了一次。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一直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六歲前爸爸媽媽工作太忙,一直是外婆照顧他。
外婆去世後他就輾轉到了嬸嬸家,再沒多久,媽媽和還未滿周歲的弟弟死了,爸爸徹底抛棄他,帶着所有積蓄去了外國。
他還記得有一次媽媽特意來幼兒園接他,他太久沒有見過媽媽了,以至于對突如其來出現在面前的這個陌生女人感到害怕,感到惶恐不安。
嬸嬸拉着他的手,指着那個穿着香槟色連衣裙,肩上托着蓬松卷發的魅力女人說:“小雨,快,叫媽媽。”
池雨擡頭看她,一眼望見她眼角下那個粉痣,那是美人魚的眼淚化成璀璨的珍珠。
媽媽牽着他的手,看他的眼神充滿溫柔憐憫,他到今天還記得那雙手的手心是冰冷的,像一幢潮濕的空房間裹挾着他,讓他身不由己。
她問池雨想不想吃冰淇淋,池雨說想,她就買了最貴的冰淇淋給他。
他還記得他和媽媽坐在花壇邊時,他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要親近她。
明明幾分鐘前還緊張的往嬸嬸身後躲,被媽媽摸了摸頭發,聳立的尖刺就立刻脫落了。
他試着把頭靠在她的手臂上,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甯靜,當然那時候他還太小,并不知道這樣的感情叫做依賴,他靠了很久,甚至想永遠靠下去,直到媽媽欣喜的告訴他,池雨,你有弟弟了。
這段記憶他從來沒有對誰談起過,他深感罪惡,他為自己曾經狠狠嫉妒過那個還未出世的弟弟感到羞恥。
直到後來,剛滿周歲的弟弟死在了媽媽懷裡,他把這所有的結果歸罪為自己短暫狹隘的想過,如果沒有這個弟弟,媽媽或許就會回到他身邊了。
時霄聞喊了他好幾聲才把他從過往的記憶裡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