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對煙味很敏感,在看守所見到岑嶼眼睛紅紅的想要上來和自己親近,他很冷漠的拒絕:“你離我遠點。”
按岑嶼的脾氣,過去他肯定要和池雨撒撒嬌,不過這次他不敢了,他從沒見過池雨臉那麼黑,人有趨利避害的天性,地上有雷他斷然不會随意亂趟。
好在時霄聞也在,他湊過去很小聲的問:“帥哥,池律師心情是不是不好?”時霄聞表情很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不如問問我池律師是做什麼工作的。”言下之意,明知故問。
岑嶼找了個空地往地上一蹲,腦袋紮進胳膊裡:“人生怎麼這麼難呢。”
池雨見到被告人小汪,和大多數他經手過的少年犯一樣,面相老實而怯懦,眼神躲避,拘束的坐在那裡,脊骨微微彎曲,頭埋得很低,不敢直視池雨。
池雨喊他:“小汪。”他會認真的,條件反射的回答:“到!”
這是過去的生活在他靈魂裡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烙印。
父母遠走,把他留在老眼昏花的奶奶身邊,他讨厭學習,終日遊蕩在街頭,過風餐露宿的日子,把行俠仗義視為最高精神指示。
為了兄弟,他在街上和其他“幫派”打架鬥毆,少管所幾近幾出,在片區警察眼裡是個壞苗子,沒救了,嘴裡吐出的一切都是謊話。
池雨也知道這些孩子怎麼看他,會以為律師和派出所的警察,少管所的教官一樣,端着高高的姿态,回答不如意就會罵他,拿巴掌拍他的頭。
此刻的小汪又緊張又疲憊,臉色玩如一潭死水。可他不敢反抗,隻能任由他人宰割,這樣的生活他習慣。
“小汪,我有幾個問題問你,你如實回答。”
這算是模版對話,岑嶼剛坐下時也是問的這句話,小汪乖乖的回答:“嗯。”
池雨看得到小汪身邊的戒護一臉不耐煩,戒護也知道面前這位律師不如剛才那個血氣方剛的小年輕好對付,便把氣撒在小汪身上,踹了一腳小汪屁股下的凳子:“大點聲!”
小汪趔趄了一下,很快又調整好自己的坐姿。
對于池雨的問題,小汪的回答和案卷書上一緻。
承認自己屢次偷盜,累計金額三十萬,否認背後另有主謀,作案動機并非經由他人教唆,偷盜錢财全部拿來賭博揮霍。
隻有一個問題小汪回答不上來,含糊帶過。
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參與什麼形式的賭博。
“小汪。”
“到。”
“你老闆打算撤訴,他不告你了,我們會協商一個賠償期限,在這個期限内你隻要把三十萬還給他就行。”
“我沒有錢。”
“沒錢我和吳老師一起想辦法。”
“嗯。”
“别再偷東西了。”
“知道了。”
處理完小汪事已經後半夜了,時霄聞,吳老師,岑嶼在看守所接待處的鐵椅子上并排坐着,看到池雨出來,吳老師和岑嶼都很激動的站起來,問他怎麼樣。
池雨先是安撫吳老師,和對方律師協商之後,就可以給小汪辦手續離開看守所,吳老師連連感謝,池雨卻說:“不必謝我,吳老師,你對學生很上心。”
然後他越過激動的岑嶼,望向坐在椅子上的時霄聞:“時總,我有話想和你聊。”
時霄聞從椅子上站起來和池雨走出看守所,兩人站在空地上,池雨對視着時霄聞:“時總,我想借用你的資源。”
時霄聞笑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一個煙含在嘴裡,又拿出自己的黑曜石面鉑金邊杜蓬打火機。
池雨從他手心裡拿過打火機,單手熟練的掀開蓋,打火,時霄聞嘴裡卷煙的前段燃起猩紅的微光。
敬完煙,池雨甩了甩手,打火機蓋合上時發出清脆悅耳的吧嗒聲。
“你常做這種事?”
“第一次。”
“很熟練。”
“沒做過不代表我沒看過。”
時霄聞朝旁邊吐出煙霧:“怎麼想到找我要資源。”
池雨直言:“我走投無路,與其和你客氣,不如抓緊時間。”
時霄聞用牙齒咬着過濾嘴:“你怎麼知道我會同意。”
“我當然不知道。”池雨表情認真:“我沒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如果我說,不?”
“我也認命。”
時霄聞一隻大手将池雨細瘦的手腕盈盈握住:“我是生意人,講究将本求利。”
“我曾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不過賤命一條。”
時霄聞松開池雨的手腕,把煙從嘴裡拿下來:“你說,什麼事?”
“長天集團在隴翠縣有一塊投資28億的項目用地,長天集團的CEO必然與區内高層密切往來,我的訴求微乎其微,想請時總幫忙讓我和這裡看守所所長見一面。”
池雨看着時霄聞,黑色的眼睛宛如深淵,時霄聞說:“我給秘書打個電話。”
他從口袋裡抽出手機,池雨靠近他,輕輕把他又含在嘴裡的煙摘下來拿在手裡,吸了一口,吐出的煙霧朦胧了天上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