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雨再不識貨也知道時霄聞助理買來的成套的西裝價格不菲,襯衣,西服外套,褲子和鞋,還有一隻鎖頭亮閃閃的皮帶和一條淺灰色的領帶。
衣服拿到手,池雨才後知後覺高爾夫球場的更衣區域洗衣機和烘幹機一應俱全。
這些時霄聞肯定早就知道。
他穿着時霄聞助理買來的衣服,尺寸剛好。畢竟每樣都買了三個尺碼,不合身的那些他不知道時霄聞打算怎麼處理,衣服的吊牌和水洗标都已經被貼心的摘掉了,大概不能拿回去再退換。
時霄聞身價千億,到也輪不到池雨來替他操心這些事。
坐在時霄聞勞斯萊斯的後排,池雨努力想些話題來聊,總不能什麼都不說,兩個人就這麼尴尬的坐着。
“時總平時經常來打高爾夫嗎?”
“多數屬于應酬。”
時霄聞沒有擡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回信息,時遠音發信息問他怎麼突然不回家,時霄聞拿起手機發語音:“臨時有個應酬。”
“連你也不回。”那邊口氣有點失落,時霄聞想大概是爸爸媽媽都不在家,各自忙各自的應酬去了,時遠音是想要他陪着吃飯,立刻改口:“我送個人就回。”
“什麼人洪福齊天還要你送?”時遠音實在想不出來海城誰還能有這樣的待遇,哥哥的朋友都有司機,哪怕一起玩也從來都是各走各的。
“律師。”
時霄聞回信息的時候看了池雨一眼,池雨用一種很端正且不舒服的姿勢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似乎是想避嫌,表示自己并沒有要窺探他和誰在發信息的意思。
從時霄聞的角度看,恰好能看到池雨雙唇緊閉的側臉,消瘦單薄的肩膀,和因為不知所措而握緊的手。
自從知道他是人權律師,也了解他代理的幾樁著名社會性案件的始末後,在時霄聞的印象裡,池雨一直是一個在庭審期用清晰的思維,沉着的口吻,頂着巨大的社會輿論壓力為自己的當事人争取應有權益的形象。
今天再見,他才後知後覺發現池雨比他印象裡的要瘦弱得多。
時霄聞身邊的律師有許多,時遠音不知道是哪個也不再多問,知道他要回來,便吩咐傭人準備做飯。
池雨被時霄聞領進包廂,上坐和岑律師身邊的位置是空的,池雨很知道自己該坐哪裡,乖乖落座後,時霄聞和所有人示意打招呼,又用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說:“你的衣服我明天洗好給你送去公司。”
這句話歧義太深了,池雨以今天和時霄聞的深度接觸淺薄理解為:你的衣服我今晚讓傭人送去洗衣店洗好後明天會由司機或者保镖,助理這類人送去律所。
但省略定語後,就好像他們是一對熱戀的情侶一樣,洗衣服這麼暧昧的舉動甚至沒辦法用朋友,兄弟這樣的詞一筆帶過。
時霄聞交代完轉身就走了,隻留下不知情的所有人和内心驚愕表面淡定的岑律師。
池雨當場也不好解釋,老狐狸便借題發揮,聲稱時總和我們池律師私下關系非同一般,本來飯局還需要争取的項目一下就變得手到擒來。
岑律師送池雨回家時了解了情況,還給池雨出主意:“你直接把衣服的錢給時總肯定不合适,他不僅不會收,還會覺得你很不懂事,你請他吃個飯,别說為什麼,他心裡也懂,一般不會和你吃,他哪有空,但是一去一來人情就抵消了,明白了嗎?”
池雨點點頭,岑律師拍拍他肩膀:“我一會兒把他電話給你,主動打,估計也是秘書接。”
池雨家的信号不怎麼好,講電話都要去窗台,索性下了車就在樓下打。
不出岑律師所料,果然是秘書接的電話,秘書說這件事需要請示老闆,但近三個月老闆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安排的話也要到六月。
池雨說沒關系。
畢竟按岑律師的估算這飯就是個莫須有,不吃的概率大于吃,謝過秘書後,池雨挂斷電話上樓。
這身衣服都是矜貴的,池雨脫下來放在一邊,打算明天送去洗衣店洗,好好收起來,等到重要場合再穿。
一天裡洗了兩趟澡,睡前池雨就是随便沖了一下,出來坐在書桌邊繼續整理案件資料。
今天在飯桌上聽到,學校的校長想往市裡走,主任也想更上一層樓,一旦學校内部存在的問題被曝光,多年努力便成泡影。
學校三番五次找到他希望達成庭外和解。
十萬,這是學校給出的封口費标價,并且言之鑿鑿的說,小孩是在學校以外區域發生的事故,與學校沒有任何瓜葛。
學校當然不存在校園暴力,我們可是省級直屬高校,我們的學生也是千裡萬裡挑一的優秀人才,他們全部來自海城的精英家庭,家教良好,怎麼可能會做出霸淩的事。
學生隻是學習壓力太大才選擇以死亡逃避,重點是家長應該反思自我,是否在青春期孩子情緒産生大幅度波動的時候适時幹預充分陪伴?
聽到這樣的話,死者武小吾的父親武昆幾乎崩潰。
武小吾六歲的時候父母離婚,武昆的工作非常忙,他在航運公司,常常要跟船出海,武小吾小時候就和奶奶爺爺住在一起,後來武昆再婚,對武小吾的關注就更少。
武昆對武小吾的印象一直是:“他是一個乖孩子,老師說什麼都會很認真的去做好,和同學關系也處理的很好。”
他不明白怎麼這樣一個乖孩子就會被所有人針對。
池雨想說,小孩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一樣,并不是想象中的純真無邪,也有他們的複雜性。
就好像一灘湖水,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風平浪靜,但在看不見的湖水地下卻有着洶湧澎湃的暗湧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