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盆從牆側的挂鈎處掉落,丁零當啷,在瓷磚上跳起來砸。
陳诩手在空中胡亂抓了把,拖鞋跟西瓜皮似的嗖地竄出去。
買鞋時老闆說絕對防滑。他腿朝天上翹,僅存的另一隻也發射走了。
嗯防滑。
翻天覆地的前一秒,陳诩的視網膜上是張向他迅速奔來的颠倒的人臉。
陳诩摔了,但沒那麼結實。
上半身被眼疾手快的周見山撈住了,所以陳诩并沒有出現因為後腦勺磕到洗手池棱角,而不幸變成癡呆的情況。
但下半身就沒有如此幸運,陳诩的尾椎骨朝地面狠狠撞去。
第一反應是疼,汗從額邊嘩啦一聲就冒了出來。沒忍住他從嗓子底哼了下,但不大。蚊子似的。
氣若遊絲地冒出來點,很快消失。聲音小到周見山懷疑自己聽錯的程度。
一般這種時候陳诩都會罵兩句表達自己的憤怒。但今天素質奇怪地提升了,一直到他被啞巴從地上拽起來,陳诩都沉默無言。
周見山更緊張了。除了那聲盆摔地上的悶響,陳诩這半個跤摔得也不輕。
他把人朝自己懷裡帶,想檢查身上有無傷處,手伸出去,在挨到人前又停在空中。
陳诩低着頭,嘴角咬着,雙目緊閉。
陳诩快疼暈了。
湧到眼角的生理性眼淚硬是狠狠憋了回去,現在連勉強站立都是在強撐。
如果不咬着牙強撐,腿都得打顫,壓根站不住。
他無聲忍耐着疼痛,全然沒注意到一道濕漉漉的目光從頭頂落下,從他的眼睫描到鼻尖,再到嘴角。
頰邊漲紅,額角有汗,頭發絲散了幾根耷拉下去。少了幾分鐘前的得瑟勁,看着有點憔悴。
有點可憐。
後半句周見山不敢告訴任何人,好在他也不能告訴誰。陳诩不會喜歡别人覺得他可憐。
靠在自己胸膛前的人軟塌塌熱乎乎的一團。周見山動了下,讓哥能靠得更舒服。剛才因為緊張而不自覺繃緊的臉此刻松動了些。
就是手跟胳膊依舊不知道往哪擺。想幹脆把人橫着抱出去,又不知道陳诩這一摔摔到了哪。
陳诩是真的疼到說不出話,簡直是兩眼一抹黑的程度。但他得忍。
現在喊疼那不是打自己臉呢麼!
右腿老擡着不是事,從骨頭眼裡發酸發脹,并且這種不适感還在不斷疊加。
疊加到陳诩承受不住的節點,洩力朝下陷。一隻大掌從下精準托住了他的腿根。
其實本來一切正常。一個朝後仰靠,一個微彎着身子去扶,正常體位。
什麼也不挨着什麼。
然而這右腿被掰着向上一擡,情形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酸脹感散去,腿根下的手指同掌心一樣有力,陳诩沒再往下栽。
洗手池上的鏡子映照着兩道人影。陳诩畢竟二十四了,這種情景他不是沒見過,在手機上。
思維停滞了。
這踏馬能對嗎?陳诩極力忽視尾椎骨下方的那道觸感。
太陽穴跳了又跳。
這姿勢踏馬不對啊!不僅不對,不該對的也剛好對了。
不僅剛好對了,還對得剛剛好。
他被定住般立在原地。直到這,陳诩還能勸自己,男人麼,剛從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