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诩從街邊飯館炒了兩份面。熱氣騰騰地裝進塑料盒中,青菜雞蛋火腿腸丁。這家炒面放孜然,吃得慣的話就覺得很好吃。
旁邊人拎着面騎上電動車走了。
他将闆凳從室外矮桌下踢出來,坐着等自己那兩份。路邊來往行人多,對街一家小商店。
陳诩回頭:“老闆,我去對面買東西,面炒好等下再回來拿。”
老闆應了聲。陳诩過馬路,進商店要了包常抽的煙。
店裡光線不算亮,門口的貨架上擺着槟榔。付錢時進來一男人,站門口,不一會往玻璃櫃台上扔盒東西。
陳诩聞聲朝櫃面看了眼。
“五分鐘就回,”男人肩膀夾手機,聲音黏膩,“寶寶等等啊,很快很快,現在就上樓。”
付完錢趕上紅燈。他停步等。
那男人也出了門。陳诩回頭看,那人拐進隔壁藥店,聲音不大。路上車輛剛好消失的節點,在外聽得清楚:“有他達拉菲麼?”
陳诩的腳頓了頓,綠燈亮了。
拎着炒面快到家時天已黑透。巷口看見道人影,昏黃光源下靠牆不動。
電線杆上落半截影子,似在等人。
很快那黑影動了下。周見山站那看他。
身上套着他那件二裡地領子T恤,肩寬腿長一條,看着兇相。然而陳诩眼睛掃去,啞巴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
“喏,”他舉炒面展示。份量挺大,拎着沉。
塑料袋被重量拽成細細一條,手指勒得充血:“炒面,聞聞香不香?”
啞巴看着他,點頭。再看面。也不像看面,像在看手。
“香就對了,”陳诩的手落下去。巷子裡沒什麼人,一股垃圾車若隐若現的味,“進家,吃飯。”
兩人在茶幾上呼噜噜吃面。門簾已不像剛安好那天僵硬地發直,布料服帖很多,被壓出來的折痕也看不大見了。
聞着已沒有那股新嶄嶄的味,但依舊亮堂。顯得整個家都幹淨利落許多。
周見山下午在家幹了不少活。中午的碗洗了,衣服也洗完晾在小院裡。
陳诩嘴裡嚼着面擡頭看,衛生間架子上擔條紅色毛巾。他平時好用這毛巾擦竹席,是洗臉巾淘汰下來的,扔了可惜。
竹席已被擦幹淨,家裡雜物比他出門前整潔。看着有序且利索。
啧。陳诩低頭扒口碗裡的碎面,挺好。
都挺好的。他有了工作,雖然餘額已沒剩多少,但是他有了工作。
很快那餘額會開始疊加,一點一點,一筆一筆。說不定他可以買個小賬本。
即使陳诩不再畫畫,他也完全能夠養活自己。甚至再養活個啞巴。
至于那四百塊當然還是欠着他的。隻能說暫時不急着讨要。
他看了眼對面坐在小方凳上的周見山。
啞巴長胳膊長腿,大剌剌坐着。腮幫子鼓起,太陽穴跳動。嚼得用力。
一次性筷子在他手裡顯得很小。不吧唧嘴,看着吃得很香。
“草,”陳诩看了會,笑,“能吃飽嗎?我這還有點,吃不完了。”
他停筷子遞過去,想了下又要拿走:“算了,剩這碗底。别吃了。”
然而周見山已經埋頭呼噜噜吃起來。
好養活。陳诩腦子裡蹦出來這詞。
他又看了眼窗台。從進門起,這已是陳诩第五次看向那窗台。
十來公分寬的水泥窗台上比下午多了個玻璃杯。
杯中裝半杯水。水裡插着兩朵小黃花。
他已經能想到如果許麗麗發現菜地的花出現在他家窗台後會發出怎樣的怒吼。
周見山放下筷子。察覺到陳诩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點羞澀地笑笑。
問題不大。陳诩伸個懶腰,秋天就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