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值得。
不論是為了慕歸寒強出八象門負傷,亦或是為了幫他躲避天罰煉化九命回腸草。
慕歸寒跪在床頭替葉清瀾擦拭傷口時,躺在石床上的人毫無預兆醒了。
葉清瀾醒來後沒有絲毫耽擱,直接下床朝外面走,樓台拔地而起,視角很高,他站在護欄邊,擡頭看着暗沉的天,說:“天罰來了。”
慕歸寒站在他身後眺望,“……魔界的天一直如此,看不出什麼分别。”
似乎是在回應葉清瀾的話,隔着厚厚的雲層,恰好傳來幾聲沉悶的雷鳴。
葉清瀾背靠着半人高的護欄,望着慕歸寒說:“小慕,還記得師尊說的嗎?”
他就像過往無數日夜,輕哄人晚安般,溫柔又輕描淡寫地說:“你要好好地活着。”
這句話叫慕歸寒心中那份不安瞬間點燃,他幾乎是瞬移到葉清瀾身邊,将他一手抓住,生怕葉清瀾忽然就從他眼前消失不見。
但面前的人避開了他的眼。
隻是須臾停頓,慕歸寒張口未言,忽然感受到界口被破了,這次人員規模空前絕後,一路都是被斬殺傾倒的魔族,臨仙壇作為此次的主導人,數十名弟子雙手結印禦劍飛在空中,那蓄勢待發的雷,被他們手中符咒法印催動,炸裂蒼穹,直接劈下。
白光下墜,慕歸寒本能想将葉清瀾推開,卻發現對方先他一步把他推進室内,緊接着就是一道陣法将慕歸寒困在原地。
他懵然看着那天雷,分毫不差地落到葉清瀾身上,又随着葉清瀾墜下城樓。
“師尊!!!師尊!不要……不要!”
慕歸寒看着腳下的陣法,電光火石間想起被葉清瀾定身時的異樣感。
是換命咒。
是那個時候,混着九命回腸草刻進了慕歸寒神識。
他瘋了嗎?
腳下的陣法不知葉清瀾是從何處弄來的,不像普通的約束陣法,一時片刻難以解開,慕歸寒索性采用最極端的方式,再次掏破自己的心髒。
生命徹底失去活性的一刹那,約束陣法便自動解除。
慕歸寒的體溫和血流重新恢複正常的瞬間,他咳了一口血,忍着渾身的鈍痛爬到樓台,看着接連不斷的雷,毫不猶豫将身一翻,落了下去。
雷光降落的地方,幾乎叫人無法近身,而臨仙壇也是看見重新出來的慕歸寒,才驚覺他們下錯手殺錯了人,但請神一次耗費太多心神,臨仙壇就算是發現自己殺錯了人,這一次也不會輕易停手。
而雷光之下,慕歸寒幾欲崩潰。
翻飛的泥壤,混着血液的腥,皲裂的沙土之下,隻餘一身血衣,一把斷劍,和地上一攤血漬……
“……師尊?”幾欲失聲。
“師尊……師……尊……呃……啊啊啊啊!”撕心裂肺。
天雷未歇,穿透魔氣落在慕歸寒身上,可他絲毫沒有感受。倒不如說,這些皮肉之苦都不如他此刻肝腸寸斷的痛。
好痛,也好恨。
恨不得自己現在也一起死。
他伸手想再次将自己殺一次,可指尖穿透皮肉,手中血衣上濃郁的血腥味卻讓他想起葉清瀾說的話,他讓慕歸寒好好活着。
可事已至此,他已經沒法好好活着了。
聲音嘶啞,耳膜破裂,但又在源源不絕的魔氣滋養下,漸漸恢複。
頭頂的雷不知何時被打斷,餘下的被雲層阻隔,不停用轟鳴抗議。
慕歸寒趴在地上,費力擡眼,看見上方的臨仙壇竟和不知何時趕來的八象門打起來了。
他覺得有些荒唐,一陣苦笑,便有一柄劍直抵他的額心,将他注意力拉回。
慕歸寒看着上方的人,絲毫不感到意外,是喬如翎。
對方看着他的眼神無不充滿怨恨,幾乎想要将他碎屍萬段。
慕歸寒對着這淬毒的目光,先他一步開口,“你殺了我吧。”
對方目眦盡裂,咬牙切齒,聲聲泣血,“你害死了他。”
慕歸寒聞言,喉間擠出一絲苦笑:“我願償命,千次,萬次。”
活落,蒼穹之上又傳來一聲破空之音,幽天淵百年未曾開過光的天,此刻被一道白光劃破,這光比太陽更為刺目,讓幽天淵那些魔族都為之一怔,本能想要逃離這光芒的照耀。
魔族顫抖着,躲避着。
趨于他們求生的本能,和對強者的畏懼。
九天玄雷在慌亂中毫無預兆地打了下來。勢力遠超方才那請神的天罰。
“這才是真正的天罰……”
“呵,報應。”
喬如翎在玄雷落下的那一刻說。
慕歸寒道:“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