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高估了慕歸寒的耐心，葉清瀾好言相勸并未動搖她的固執，畫靈始終堅信自己隻是借用那些孩子不會真心傷害。

葉清瀾的說法沒有證據，無法讓她将自己籌劃幾十年的打算就這麼放棄，更何況如今即将大功告成。

慕歸寒耐心告罄，先發制人，但畫中之境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能映射到畫靈心中。他手中靈力未成形，就被後方突然騰空的流水打斷，水流如同綢緞緊追不舍，雖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但源源不斷密不透風，依然牢牢将他牽制住。

慕歸寒躲避間隙施展冰決将整條河流凍住，那些騰空的水柱節節斷裂。另一方葉清瀾和畫靈已經交手，但慕歸寒看得出葉清瀾并未出全力，意在牽制畫靈。

慕歸寒繞道幫忙時，葉清瀾說：“：不要讓她用頭發。”

“什麼？”

還未反應過來，慕歸寒眼前便有一縷發絲劃過，劃過的地方如同被小刀切斷的畫布，裂開，從中立刻探出藤蔓，直襲他面門，慕歸寒立刻翻身後閃，但畫靈運動太快，尤其是她的頭發生生不絕，被切斷後分成無數小段擰緊的一束，如同飛刀一般将他們身後的空間撕裂。

這是畫中境的空間置換法術，用畫靈頭發切割的空間可以移動到其它由她塑造出來的畫中世界。

葉清瀾一直防着不讓她脫身，即便是畫靈找機會化開裂口，隻要讓她不及時進入裂口就會關閉。

而現在經他提醒後，兩人都防着畫靈的法術，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帶着他們兩位緊追不舍的，一起将這片空間切割下來，三位一同落到了另一個空間裡去了。

葉清瀾說過，畫中境反應的是畫靈的心境，若她一生清平，那鏡中便是花與飛鳥，若她心生迷惘，那鏡中便是殘花敗柳，迷霧重重。

慕歸寒落腳的地方，是一片濃霧包裹的森林，比起森林，這裡更像是人煙少有的亂葬崗。

走出三兩步就是光秃枝丫，上面纏着幾條看不清顔色的破布條，要不就是走兩步便踢到了地面的石子與骸骨。

本以為會是三兩下就能解決的小麻煩，結果每走一步都在意料之外。若慕歸寒不是以八象門身份出面，他的解決辦法會更加簡單粗暴。

直接毀掉整個畫中境，将畫靈逼出殺死就行。

但他如今不能這樣，他需要找到那些被囚禁的孩子，還要穩定畫靈的情緒不叫她沖動傷人，更要考慮自己出手後的每一個後續影響，做好人果然很麻煩，慕歸寒想。

抱怨歸抱怨，慕歸寒行動上依然是本本分分，手中用靈符引出一道光，探索畫中境的邊界。

畫中空間是有邊界的，所謂的畫中境不過也是基于作畫者的見識呈現在直面記憶之後被畫靈擴大的世界，沒有畫靈那般随意跨越的能力，外來者被困在其中就隻能按部就班尋找出口。

慕歸寒走幾步便用劍在樹幹上刻下記号，避免迷失方位，他一直吵着東方走，感覺自己大約走了兩三裡路時，忽然發現霧漸漸散了。

周圍昏暗的景色也開始變得明亮，這灰撲撲的霧也成了那仙山雲霧，缥缈缭繞，纏在他周圍。

慕歸寒心中起疑，手中立刻朝周圍飛出幾道靈符，而這些靈符在側邊一處頓住後開始燃燒，待它化為灰燼，有人從霧後出來，一甩衣袖，那些雲霧紛紛擾擾朝兩邊散了。

慕歸寒看着葉清瀾淡定自若的模樣松了口氣，還沒開口寒暄，葉清瀾先一步催促：“出口。走吧。”

言簡意赅，比慕歸寒自以為認識的所有時候的葉清瀾都要冷淡。

跨過葉清瀾指出的那個出口，場景立刻又變了模樣，比前面幾個都要清晰很多，畫面也從那些荒郊野外變成了車水馬龍，各種房屋鱗次栉比，街頭巷口行人絡繹不絕，清晰可聞的叫賣聲，孩童嬉戲聲，還有真實到讓人恍惚的路邊攤美食香味。

“此處應當就是畫中境核心。”

“……”慕歸寒想開口說些什麼，但他思考了一下自己不管是以哪種态度回應，在這個葉清瀾面前好像都不太能讨好。

于是隻能将那點開口的躍躍欲試重新咽回肚子了，跟在葉清瀾身後。

這個畫中境的鬧市，竟然與二十年前的仙來城布局大差不差。

但慕歸寒仔細一想也就理解了，畢竟這畫靈自從誕生就是在仙來城的畫坊，耳濡目染，此地怎麼也該是她最為熟悉的地方，也是最留戀的地方。

葉清瀾也是領悟到了這點，所以目标明确，直搗黃龍，彎都不帶拐地一步到畫坊。

入耳是郎朗讀書聲，摻雜着兒童的嬉戲聲，慕歸寒從屋脊上往下看時，隻見那畫坊後院陳鋪着一張巨大畫卷，畫靈正帶着今日失蹤的小孩，指導他們給那張畫卷添上顔色。

慕歸寒欲靜觀其變時，葉清瀾已經不由分說引燃了畫卷。

畫靈反應極快，立刻将孩子們拉遠，在小孩慌亂驚措的叫喊中，畫靈施法弄熄火焰。

她看向那火焰來源，幽怨道：“仙君還真是緊追不舍，當真與我沒有商量的餘地？”

葉清瀾說：“放了孩子，一切皆可談。”

畫靈惋惜地看着桌子上被燒出來一個大洞的畫卷，孩子們已經全都躲回了畫坊。

“原本就快完成，隻要完成了這些孩子就可以回去，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讓我放手去做。”

葉清瀾：“若是放任你實施計劃那才是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