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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歸寒猛然驚醒,眼前一陣紅黑的模糊,好像被鮮血占據雙目,陣陣發暈。
他轉了轉眼,将四周打量一圈,見還是在好端端的房間,慕歸寒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靠着床頭睡着了,被噩夢驚醒,冷汗涔涔。
好在自己如今的身體很穩定,醒來之後靈流循環流動一周,很快就感覺自己暖和不少。
可夢裡場景曆曆在目,叫慕歸寒心有餘悸。
總覺得自從中了憶夢散後,夢見前世的時候變多了,而夢中場景總是那些慕歸寒自己都印象不深刻、像是被人塗改的記憶常被翻出來潤色。
就像是被人刻意引導着,将他和葉清瀾的前世今生重新走了一遭。
實在詭異。
他見夢中言笑晏晏,越發想不通。
當初明明說過是魔是仙都無所謂,為何在慕歸寒叛入魔界後,葉清瀾卻還是選擇站在他的對立面和衆多仙門一起圍剿他。
他覺得自己不可能記錯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記憶确實無誤,前世好幾次都在圍剿大軍見到葉清瀾的身影。
明明曾經說過不在乎,自己會袒護,卻還是刀劍相向。
慕歸寒想不通。
他更想不通,既然又是誠心想除掉他,為何又在最後一刻為護他而死。
慕歸寒想不通,想不通初見的一諾千金,也想不通後來的出爾反爾,更想不通最終的出其不意。
因為想不通,那些無疾而終的愛戀、埋怨、氣憤便日積月累,最終成了被扭曲的求不得和怨憎恨。
如今,他看着床榻上的葉清瀾,心緒千回百轉,忽然福至心靈。覺得這大概就是老天爺讓他重來一世的目的。
不然為何讓他再一次遇到葉清瀾,遇到這樣一個一無所知的葉清瀾。
比起今世那些撲朔迷離的離魂與失憶,慕歸寒更想自己大膽求證一下如今的葉清瀾,那些他思索了半生終究無解的問題或能找到答案。
他的手指指骨輕輕靠在葉清瀾臉側,悄無聲息将昏睡咒消掉。
那施加的咒術一解開,葉清瀾便悠悠轉醒,立刻起身反扭住慕歸寒的手腕,眼神淩厲:“你心裡有鬼。”
慕歸寒面不改色地看着自己被壓制的手,睫毛顫動,嘗試找回自己曾經的狀态。
再一擡頭看葉清瀾,他的眼中便泛着幾絲慌亂和委屈,眼尾泛紅,如同春桃沾晨露,那叫一個楚楚可憐。
慕歸寒輕輕吸了吸鼻子,慢悠悠開口:“弟子……隻是想着師尊這段時間不宜思慮過多,該好好休息才是。
不想是弟子弄巧成拙,叫師尊厭惡了。”
葉清瀾:“……”
他擰眉左右打量幾番慕歸寒,良久才松了口氣,默默松開手,重新坐回床上說:“抱歉,吓着你了。”
慕歸寒歪了歪頭,說:“師尊為何道歉?本就是弟子的錯,該叫弟子給您賠不是才對。”
葉清瀾側眼瞧他,見他眨了兩下眼,眼尾那滴淚欲墜不墜,瞧着叫人心癢。
他便順心而動,先一步于思考伸出手,将慕歸寒眼角的淚抹掉,動作娴熟,并未覺得任何不妥,嘴裡說:“好了,是為師不對。不要總是這般自怨自艾,叫人瞧去以為滄瀾峰苛待你。”
慕歸寒得逞似的抓住那隻手,指腹在葉清瀾掌心摩挲幾下,小心翼翼開口:“那……師尊,陪徒兒下山去好不好?”
葉清瀾問:“為何忽然想下山了?”
慕歸寒抓着他的手說:“不是忽然。一直就想下山曆練來着,如今師尊修養好了,便可以和弟子同行。”
葉清瀾猶疑,覺得他這提議确實有些突然,斟酌道:“你上次說,為師是中毒休養,既然要下山,還是讓你宋師伯診療一番更為穩妥。”
慕歸寒笑吟吟胡說八道:“不必了,宋師伯前幾日說研制出了一種新藥方,近段時間都在閉關試驗。
臨行前她已經替師尊檢查過,說是隻要醒了就無礙。”
葉清瀾聞言不由嘟囔:“這般未雨綢缪,看來試驗真的很重要啊。”
慕歸寒問:“師尊可還有顧慮?”
葉清瀾道:“還需請示掌門。”
慕歸寒直直看着他,腦子裡飛快想了一系列應對策略。
閉關的理由用了,再說林如笙閉關不見人也不靠譜,會叫葉清瀾察覺他是故意搪塞。
而且如果掌門不見人,還有副掌門,喬如翎。慕歸寒沒法去編這麼多借口叫葉清瀾回避。
要是那些人瞧見葉清瀾,定然會看出有異常,一開口叫他們問話,葉清瀾這失憶的事就瞞不住,甚至有可能懷疑出慕歸寒的身份。
此行不可,絕不能叫葉清瀾恢複之前和他們見到。
慕歸寒飛快站起身,将葉清瀾摁在床上,溫和體貼道:“如此小事,師尊盡管差遣弟子即可。何必親自動身。”
葉清瀾說:“總歸是要去打個招呼的。”
慕歸寒卻岔開話:“昨日仙來城城主送來求援貼,說城内有魔物作亂。掌門師伯正要安排人手處理,弟子不若順帶将此事攬下,咱們下山第一站便去這裡吧。”
葉清瀾:“……”
他思索一陣,不知想到什麼,終于不執着去打招呼,擺手說:“由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