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山莊對侍應生的要求很嚴,宋卓剛才罵得那麼大聲,連經理都喊過來了,他這個月的獎金大概率是泡湯了,可能還會被辭退。”
韓澤文感慨萬千:“好像還是個勤工儉學的大學生。你真的不認識啊?”
“不認識……”江赦臉一熱,又不想承認就是他逼着那個侍應生推的門,隻能梗着脖子繼續否認。
到付賬的時候,江赦去摸口袋,隻摸到了自己光溜溜的大腿,他這才想起來剛才下水他已提前把貼身物品交給肖秘書代為保管。
天下哪有不顧老闆死活,卷着老闆手機鑰匙衣服自個兒跑去吃飯的總裁助理?
江赦一臉尴尬:“能不能幫我給肖秘書打個電話,我手機在他那裡。”
“莊裡不掃碼,都挂賬。”韓澤文在專門的機器上滴了一下手環付了飯錢,又熟練地輸入那個倒黴的侍應生的工号,給他額外刷了五千塊的小費,一邊道:“吃你那麼多頓飯,請你一頓也不算什麼。”
江赦抿了抿嘴,沒說話。
肖秘書把韓澤文從季家别墅開過來那輛觀光車開走了,這片區域又離住宅區很遠,江赦隻能負責把韓澤文送回去。
江赦覺得文哥今日的态度和善得令人毛骨悚然,他迫切地想去逮住那個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秘書,好好問清楚在他離開的半小時,他和文哥聊了什麼?到底暴露到什麼程度?
而韓澤文心情似乎很好,吹着山風,一路哼着小調。江赦則是心神不甯,瘋狂消化着不對勁的地方。
良久,他終于憋不住,直白地問:“文哥……你不生我氣了嗎?”
韓澤文把僞裝成“小明星”的宋卓拉黑,轉悠着随手折下的棕榈葉問,迷惑道:“生什麼氣?”
江赦當然不想文哥生他的氣,可現在事還沒辦完,他還沒把闵武送進去,他們現在複合絕不是合适的時機。
而且為什麼文哥不生氣了?為什麼聽到他說要結婚的話也不生氣?他應該生氣,他怎麼能不生氣?
江赦大着膽子小心翼翼地問:“就……我要和别人結婚的事。”
韓澤文臉一黑,即使知道結婚的事是假的,也耐不住江赦一直提,韓澤文不耐煩地丢了大葉子,粗聲粗氣道:“生。我要被氣死了,快送我回去,看見你就煩。”
江赦心滿意足地被罵了兩句,舒坦了,果然,剛才韓澤文的好臉色都是裝出來的,他像隻被主人鞭打了幾下的馬,迅速地把車駕回了季家别墅。
季司程正巧拉着池瑜外出吃飯,碰見兩人結伴歸來一愣。他記得某人上山時還嘴硬嘲諷了一路,說自己看不上江赦這種毛頭小子呢。這才不到兩個時辰倆人就粘到一起了。
“小江,好久不見。”季司程對着江赦打招呼,揶揄的目光卻投向後座,“原來你說有人一起吃午飯是和他啊……我和池瑜打算晚上在院子裡燒烤,小江也一起來嗎?”
韓澤文冷靜地跨下車,“他不來。”
江赦迷茫道:“你不是說和宋卓住一起……”
“什麼宋卓?”季司程大聲道:“我們……”
韓澤文單手叉腰從領口側袋掏出好評問卷卡拍在季司程的大胸肌上,壓低聲音道:“安澤親筆簽名,夠不夠堵你的嘴。”
“夠了夠了,我替棠棠謝謝你這個幹舅舅。小魚你有兜,放你那。”季司程笑眯眯地接過卡遞給池瑜,他的親外甥女棠棠吵着要這位明星的簽名要了好久,可惜他工作太忙一直沒時間去托人要,這兩日,季以棠已經發話威脅,要把家當都搬到他家裡靜坐示威了,季司程笑着撈起池瑜的手擺手:“你們随意。”
韓澤文打發走看熱鬧的倆人,從主駕的座椅下方掏出一個包丢到江赦懷裡:“你的東西。”
包裡是江赦的衣服和手機,江赦第一時間去摸了摸内側隐秘的口袋,是空的。
江赦還沒開始慌,韓澤文就淡淡道:“有個東西肖秘書提前拿走了,他說怕我弄丢了你要解雇他。”
江赦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結結巴巴地說:“你有看見是什麼嗎?”
事實上,肖秘書在韓澤文眼皮子底下反複确認了好幾遍那條串着他家祖傳戒指的項鍊是否完好無損,但韓澤文還是道:“沒看清。”
江赦堵在嗓子眼的心滑溜地滾回了心包裡。
“啊……對了。”韓澤文若無其事道:“上周我家又進賊了,安保一點沒響,還打碎了我很喜歡的一個花瓶。找人來給我修修。”
賊人本人:“……好。”
韓澤文笑了笑,盯着青年心虛閃躲的眼睛輕聲囑咐:“還有最後一件事,萬事小心。”
第二天早上,季司程聽說莊裡頭竟然還有條高大的瀑布,便想着帶池瑜去看看,順便帶他嘗試一下潛水,讓韓澤文帶路。
還沒到目的地,韓澤文就遠遠望見仙泊湖旁圍了一大群人,岸邊停着救護車和警車,拉着警戒線。莊裡起得早的客人們在警戒線外嘀嘀咕咕地小聲讨論。
群衆A:“哎呦我去!這麼高摔下來,人還能活嗎?”
姗姗來遲的群衆B:“怎麼了怎麼了?”
群衆A:“就早晨那會,我帶我家小寶來仙泊湖釣魚,碰到有個年輕小夥玩瀑降,可能是經驗不足,降到半涯裝備直接脫手了!人直接從三四十米的地方摔下來了。”
群衆C:“嘶……那可有十幾層樓那麼高啊!就算下頭是水,那沖擊力也夠嗆!”
群衆A:“可不嘛,幸好當時還有個小夥……跳了下來……”
……
後面的話韓澤文聽不清楚,他看見警戒線内焦頭爛額的肖秘書,頓時心頭一緊,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他隐約猜到什麼,腦子一熱,立即就要沖進去,被維持秩序的民警攔住了。
韓澤文冷靜下來,對着裡面大喊道:“小肖!”
……
肖秘書哭喪着臉:“事情就是這樣。我本來是去餐廳去幫老闆辦件事,被叫過來了才知道,這第一趟沒找到人,老闆又下去了好幾趟,最後一次,他找剛潛水結束的路人要了用過的潛水氣瓶,到現在都沒上來。”
韓澤文咬牙切齒道:“消防車不是過來了嗎!為什麼還要他單槍匹馬地下去?他能有救援人員專業嗎!”
“山莊外是有消防站,但是當時度假村為了盡可能地保留自然風貌,莊裡的道路規劃很窄,隻供觀光車通行,大車進不來,他們砍了一路的樹,耽誤了很多時間。”
韓澤文緊張得胃部隐隐作痛,他無力道:“他下去多久了?”
“十幾分鐘。”
十幾分鐘……休閑潛水氣瓶标準大概能使用30-50分鐘,假設路人已經用掉了安全耗量,氣瓶…氣瓶應該早就報警了……韓澤文盯着岸邊準備輪替下水搜救的專業人員,腦子嗡嗡直響,原本異常敏捷的思考愈發緩慢。
他感覺呼吸都不順暢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拔腿就朝岸邊走,肖秘書一下就知曉了他的意圖,急忙抓住他的衣袖。
“韓先生,你不能去!你去了,老闆會殺了我的!”肖秘書大叫道。
“……放開。”
“他們上來了!”遙遠的水面傳來一聲大喊。
“老天保佑!”肖秘書如獲大赦,眼眶溢出兩大滴熱淚。
岸上的警員和醫護人員蜂擁而上,把人齊心協力撈了上來。
人實在太多,韓澤文根本擠不進去,隻能聽見為首的醫生大喜道:“兩個人都有生命迹象,快搶救!”
聽到這話,韓澤文腿一軟,捂着微微痙攣的腹部在路邊的岩石上坐下,等烏泱泱的一群人緊急地把落水者送去醫院,他還在原地緩了好一會才重新活過來。
“澤文!”
“你還好嗎韓律師?”
季司程和池瑜終于找到韓澤文,把他扶起。掌心有濕潤的觸感,韓澤文一低頭,看到手上不知何時壓着一片濕漉漉的紙團,他皺着眉頭,一打眼認出了紙團背面洇透而出屬于江赦的字迹——“仙榮寺聖祖殿靈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