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渾濁的味道,彌漫在紫宸殿的東室之中。
——那是湯藥的味道。
加入了系統新手獎勵春藥的進補湯藥。梁苒親自端着這樣一隻精美的雕花小豆,小豆裡褐色的湯汁輕輕搖曳,苦澀的藥氣蒸騰飄散。
“來,”梁苒眉眼盡量放的溫柔,看起來便像是一個溫柔的君王:“喝藥罷。”
按照醫官的說辭,趙悲雪根本不需要服藥,隻需要外敷一些祛瘀的傷藥便是了,畢竟趙悲雪年輕體壯,恢複能力比一般人要強得多。
但在梁苒的天威之下,醫官不得不開了一方壯體強陽的湯藥。
梁苒身懷系統,在高達99.99999%的懷孕幾率之下,與趙悲雪發生了一夜情,結果卻沒有懷孕,這難道是寡人的問題?必然是趙悲雪不中用的緣故。
為了任務三的銀錢,為了大梁的民子,快一點懷孕,便可以快一點強國,這對于事業腦的梁苒來說,十足重要。
梁苒将湯藥親手遞給趙悲雪,催促道:“喝罷。”
趙悲雪低頭看了一眼褐色的湯汁,微微蹙眉,似乎是覺得湯藥的味道并不好聞,也是,這天底下恐怕沒有人喜歡喝藥,還是如此苦澀的湯藥。
趙悲雪卻沒有說話,一仰頭,咕咚咕咚兩聲,竟直接将苦澀的湯藥喝了個幹淨。
“你……”梁苒難得一愣,他無懈可擊的笑容出現了一絲絲裂縫。
梁苒喃喃的說:“你都不問問寡人,這是什麼湯藥?”
趙悲雪還是沒有說話,搖搖頭。
梁苒又說:“為何不問?萬一……是毒藥呢?”
這很不符合趙悲雪在梁苒心目中的模樣。上輩子的趙悲雪,仿佛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厲鬼,但凡是誰家小孩子半夜不睡覺,哭着吵鬧,大人便擡出趙悲雪的殺聲來吓唬孩子,無論是如何頑皮的孩子,都會被吓得乖乖鑽進被窩,老老實實的睡覺。
趙悲雪弑殺、殘暴、冷酷、忤逆天常的名聲深種人心,同時也是一個疑心病深沉之人,他如何可能問也不問一句,便将旁人遞過來的湯藥全部飲盡呢?
趙悲雪看着梁苒,低沉的說:“你給我什麼,我便飲什麼。”
梁苒一時間有些失語,眼前的趙悲雪,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還很年輕,難道還沒有變成日後那樣冷酷的修羅,看起來……很好騙。
寡人若是稍加用心,循序誘導,說不定這隻小野狗,便會對寡人死心塌地,心甘情願的為我大梁賣命,那往後的諸國争霸,還有他北趙什麼事兒?
梁苒體貼的遞過來一隻青瓷杯盞,說:“來,飲口水,去去苦澀。”
趙悲雪接過杯盞,二人的指尖難免觸碰在一起,也不過是一瞬,趙悲雪縮了縮手指,慢慢垂下頭,隻是用一雙生滿繭子、骨節分明的手掌握緊杯盞,卻不飲水。
“為何不飲?”梁苒奇怪。
趙悲雪輕聲說:“你給我的……舍不得飲。”
梁苒又是一愣,輕笑說:“一盞水而已,你如今到了寡人這裡,便不必像從前一樣,寡人……”
梁苒伸出手去,輕輕托住趙悲雪的下巴,迫使他擡起頭來,微笑的看向他,别有深意的說:“寡人會對你好的。”
趙悲雪回視着梁苒,那雙黝黑的眸子,渾似黝黑的深潭,表面看起來不興波瀾,其實内地裡像黑色的牢籠,充滿了暴風漩渦。
趙悲雪的喉結幹澀的滾動,沙啞的說:“從小開始,便沒有人對我這般好過……”
趙悲雪乃是北趙的四皇子,可惜他出生之時星象詭異,便被蓋上了天掃星的大帽子。從那以後,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北趙的皇帝都會怪罪在趙悲雪的頭上,發布榜文斥責趙悲雪這個天掃星,好似比罪己诏還要管用,百姓也吃這一套。
趙悲雪還記得,那一年,他隻有五六歲那麼大,按理來說,小孩子總是不記事兒的,可那時候的趙悲雪已然需要做苦力讨生活,不得不記得那些煎熬的歲月。
北趙大旱,整整三個月沒有下雨,很多地方顆粒無收,北趙的皇帝正在擴充軍備,根本無法播放救災糧,于是趙悲雪的親生父親,北趙的一朝天子想到了一個好法子。
他們将隻有五六歲的趙悲雪抓起來,吊在北趙皇宮的宮門之前,不給一口飯食,不給一口水飲,便這樣風吹日曬,美名其曰是用天掃星向上天請罪,其實北趙的皇帝隻是想用這種方式,發洩百姓對朝廷的不滿罷了。
果然,北趙的子民被統治者這樣的手段愚弄詐怖,将不滿與憤恨,從朝廷轉移到了一個小小的孩童身上。
他們在宮門下圍觀,眼睜睜看着無助的孩子,一點點脫水,瀕臨死亡……
那一年,是趙悲雪最絕望的一年。
小小的趙悲雪,被劇烈的日頭暴曬,雙手吊起已經脫臼,起初還覺得疼痛,可後來疼痛變得奢侈,他耳目眩暈,天地倒轉,仿佛身處水深火熱,脫水讓他漸漸産生了幻覺。
不知是冷,還是熱,不知是天明,還是天暗,每一口吐息,都是深深的煎熬。
就在那樣殘酷的日光之下,一條白色的身影,猶如天神降臨,聖潔而純粹,慢慢走向趙悲雪,投下一小片陰影。
就是那一小片陰影,救命稻草一般,拯救了趙悲雪搖搖欲墜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