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拂雲,一隻白鴿迎風飛過水面去向碧綠島嶼,碧樹上空揚了一陣,見到一樹白色繁花,便壓低身軀往樹下俯去。
白棠梨花随風飄落,白鴿熟練地将爪中緊抓着的信件送到棠梨樹根上,而信件落至樹根的一瞬間,樹身泛起一陣白色靈光,不一會兒,信件随着靈光一同消失。
白鴿目不轉睛看着前方,圓圓的眼睛炯炯有神,似乎知曉那信件會通過某種特殊方式去到另一人手上。
而靈光閃耀的另一端,一人坐在一片暗地之中,輕攏手中信件,不緊不慢将其展開。
他無聲無息,細細将信看完,不多會兒,他雙手微顫,又将過去的信件取出,一張張再細看。
“殿下散下發冠,近日一切安好。”
“殿下夜半常撫琴,近日一切安好。”
“殿下……近日一切安好。”
過去信件“一切安好”,唯有他手中此封信少了這幾字。
“殿下近日常夢魇,常去後山望棠梨。”
他是生病了麼,為何會夢魇。
他夢見了何事,會不會困于那一世的不堪往事。
他,是否還在責怪他。
姜少棠攥緊信件,呼吸漸漸開始急促。
不知過了多久,他慢慢恢複平靜,收起靈光,凝眸看向後方一扇忽明忽暗的奇異洞門。
等候了多年,那門終于又開啟,這一回,他定要把握時機,将裡端的殘魂帶出來。
姜少棠将信件盡數收起,肅然起身。
他扣緊長劍,飛身躍起往那門飛去。
然而,就在他将要進入洞門的前一刻,身後蓦地傳來一聲呼喊。
“靈君,是你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姜少棠驚然回眸,昏色中,隐隐能看見那人身形消瘦,着一襲青衫搖曳奔來。
姜少棠看着那人,緩緩落地。
那人看清姜少棠,亦是滿目震驚。
“靈君,你的頭發……”
姜少棠微微側目,但沒有對其驚言做解釋,而是疑惑問道:“你怎會在此處。”
林霜咽了咽喉嚨,哽咽應答:“這些年,林霜一直在深淵。”
“……”姜少棠一頓,又問,“你沒有回暮川嗎?”
林霜搖頭,沉下眼眸的同時緊緊扣住雙手,他全身微微顫動着,似是掙紮了許久,最後終于将哽在喉間的話說出口。
“靈君可還記得言洛川。”
姜少棠聽聞此人,神色迅疾一變。
“他究竟是何人。”
“言洛川有一昏迷不醒的兄弟,為了救醒兄弟,他為一人差遣辦事,那人仇恨青陸人,更仇恨殿下,青陸失魂之事、殿下中毒一事,皆為那人主使。”
林霜深深呼吸,顫聲又道。
“當年,我中了言洛川的毒,聖雪山之後,他将我帶來深淵。我被他困在暗室不能逃脫,最後不得不用了錦囊中的秘藥暈厥成死狀,直至去年才逃出他的控制。”
聞言,姜少棠想起自己當年讓林霜留心打探言洛川身份,兩人瞞着莫晚庭,曾單獨有過幾回交談,或許那時,林霜便向他求助過,可他一心隻專注在莫晚庭身上,無意間忽略了太多事,以至于後來一步步踏進他人的陷阱,回神時已不可挽回。
姜少棠凝眉看向林霜,歉聲道:“抱歉,多謝你,辛苦了。”
林霜再搖頭:“當年是林霜大意,沒護好殿下。這些年我從言洛川口中探出了許多事情,其中一些事,應當能助殿下化解危機。”
姜少棠目色一緊,問:“幕後主使是何人。”
林霜凝聲應答:“那人名叫陽喆,是數千年前,深淵族族長身邊的副使。”
*
夜已闌珊,涼風陣陣吹拂,一縷雲霧遮了月色,亦遮住月下幾人複雜面容。
傅銘被莫晚庭一聲凝問,沉默良久,突然間,他俯身下跪,正聲回應。
“回殿下,屬下現下真不知靈君在何處。”
傅銘将頭埋下,又道。
“前些年,屬下飛鴿送信去千樹島,那些信件會通過靈君的靈樹傳去靈君手中,可自一年前起,信鴿攜信件飛去又飛回,靈君杳無音訊,屬下便再不知靈君下落。”
“殿下殘魂在深淵,靈君亦在深淵。”言洛川沉聲再言,“請殿下相信我。”
莫晚庭聽見兩人的話,神色愈發複雜,他知曉傅銘不會同自己說謊,于是皺眉看向言洛川。
“你怎知我失魂一事。”
九年來,莫晚庭踏遍青陸尋找餘下的兩個殘魂,雖毫無收獲,可他也從未與旁人提過尋魂之事,為何言洛川會知曉?
莫晚庭疑惑看着言洛川,怎料對方平靜答道:“我起初便知曉,且蓄意跟蹤殿下。”
“……”莫晚庭當即憶起當年西境一行,那悄悄跟着他們的人影,“你那時也在聖雪山?”
“是。”言洛川面無表情,直言不諱,“我那時受人差遣跟蹤殿下,目的就是讓殿下吃下雪蓮子恢複往世記憶。”
“受人差遣……”莫晚庭驚然,不知怎的,腦子閃過一張面具臉,而後迅疾質問,“那人是何人!在何處!”
“殿下要聽實話嗎。”言洛川目色依舊平靜,“那人不是人,本體已活了數千年,他在世間有數個分身,而其本體不會輕易出現。”
“殿下缺失殘魂,飽受輪回之難,但其中一半苦難,是那人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