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連好幾個悶雷之後,江中泛起一陣光,猝不及防間,一道驚雷沖着姜少棠直直劈去。
姜少棠即刻反應躲閃,同時也确定江中有異怪。
幾乎沒有一刻猶豫,他果斷投進江中,入江的一霎那,他看到了白日裡見到的熟悉的黑藤球甲殼,不,眼前之物,比白日見到的那甲殼更龐大。
意識到對方可能比白日的甲殼更棘手,姜少棠沒有着急出招,而是手中蓄着靈光緩緩朝之靠近。
那甲殼不知是遲鈍還是怎的,浮在水中一動不動。
姜少棠趁機揮劍飛去一擊,眼看那甲殼快中招,刹那間,上方猝然飛來一道驚雷,姜少棠驚然一頓,險些沒能避開。
而此時,那甲殼上下微微浮動,似一個頑童傲慢又滑稽地搖頭晃腦,在看姜少棠的笑話。
它是故意等人靠近用雷襲擊,不是遲鈍。
姜少棠确實被方才那道雷吓了一驚,思緒瞬間回到多年前一個可怕的夜晚,那時的他,也險些被一道道雷劈毀所有。
潛藏在記憶裡的驚恐是不會徹底消失的,隻需要一點契機,便能讓驚恐在心中無限放大。
但也正是那驚恐,令姜少棠想起了另一件讓他更痛苦的事情。
他目色一緊,猛然一揮劍,一霎間,将心中的不爽情緒統統發洩出來,往那甲殼狠狠擊去。
怒憤一劍,在水中的威力還是弱化了,劍光擊中甲殼,僅是讓其裂開一道縫。
可也是那一道縫,讓姜少棠驚目一怔。
那蟲怪甲殼破碎,不僅溢出了一陣濃重蟲怪之氣,還透出一絲别的氣息——那是令姜少棠千追萬尋的、熟悉又陌生的魂氣。
姜少棠回神又是一記猛攻,而此刻,那蟲怪已知曉姜少棠的厲害,避身開始逃跑。
姜少棠發覺其要逃,揮手飛去一追魂香。
就這樣,一白一黑,在江上江下你追我逃,硬生拉扯了半個時辰。
天色見明,那蟲怪見甩不掉姜少棠,開始發狂引雷,且故意放大雷響,擾人視聽。
姜少棠見對方消耗原靈瘋狂放雷,料想時機該差不多,準備劈開其甲殼給其緻命一擊。
他躍起江面,瞄準那蟲怪揮劍劈出一道威力無比的劍光,炸開水花的同時,亦将那甲殼一劍斬破,他緊握手中劍,正欲使出破風梨花一式将其間蟲怪一舉殲滅。
可他往前多看了一眼,卻驟然停頓動作。
那甲殼中的蟲怪,不,準确說,那是異怪,是一隻如人高、三足單目的巨型蟾蜍。
與靈族人以靈力施術相同,那些來自深淵的怪物,其身上的原靈能量越大,能力便越強,異怪體型龐大,其原靈亦是蟲怪的數十倍,但它們大多暴躁易怒,容易冒頭暴露缺點,因此在數百年前便被斬殺殆盡。
而如今,異怪竟又出現,并且這異怪,正是姜少棠熟知的、引雷劈他靈樹的巨型蟾蜍……
見到巨型蟾蜍的第一眼,姜少棠怒意橫生蓄勢欲攻,而擡眸的一刹那,卻看到蟾蜍背上有一魂魄——那魂迷離着雙眼,被藤條緊緊束縛在蟾蜍背上,見了姜少棠,忽然仰起頭,開始奮力掙紮,可無奈禁锢太緊,怎麼也掙脫不開。
雖隻是一刹,姜少棠一眼認出——那是莫晚庭的魂魄。
他驚愕一顫,徹底僵住手。
他不能直接出招擊去,那一招威力過大,将異怪絞滅的同時,也會将其背上的魂魄也擊散。
姜少棠頓下,且頓得很明顯,巨型蟾蜍也發現了其異常,便趁機吼聲引下一雷,疾疾向姜少棠襲去。
雷電劈到身上的時候,那劇烈而又熟悉的痛感,再次将姜少棠思緒帶回千樹島那一夜。
他那時也不過剛成年,去風陵還了那腰帶,歸靈之島途中,卻恰好遇到深淵結界破裂,被困于千樹島上。
異怪入侵千樹島,那時,也是這樣一隻巨型蟾蜍,蹲在他的靈樹下吸食他的靈力。
他曾試圖趕走那蟾蜍,可對方一邊吸食他的靈力,一邊引雷劈樹,他幾輪驅趕無果,自己卻已奄奄一息。
萬幸那夜得人相助,他才得以死裡逃生。而助他脫險的人,正是少主模樣的莫望舒。
或許是被傷痛迷昏了神智,他甚至都沒道聲謝,便開始了長達十年的休眠,可一覺醒來,要謝的人早已不在了。
如此恩情,等到那人輪回轉世,他也應好好道謝,可惜,他沒有,他隻是以一報還了一報,然後冷漠離開了。
不知是痛還是悔,姜少棠喉嚨間突然湧上一陣血腥氣,他惡狠狠看向巨型蟾蜍,舉劍再朝之擊去。
但奇怪的是,不論姜少棠擊去多少劍,那巨型蟾蜍似乎都毫發無傷,甚至越來越靈活,在江上來去自如。
不對,異怪從甲殼裡出來,應會漸漸衰弱,這蟾蜍為何反了常理。
難道,這蟾蜍竟還能吸食他的靈力?可如今不在靈樹下,不應該。
姜少棠反複思忖,沒想通,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沉靜下心。
此怪不是不能滅,隻是目前要先将被困的魂魄收回來。
他明确了方向,步步朝蟾蜍逼去。期間,他催動靈術,不止一次運靈欲助魂魄脫身,奈何魂魄越是掙紮,身上的藤條越緊,根本掙脫不開束縛。
無奈之下,他以極度接近的距離,一躍飛到那蟾蜍上方,緊接着疾速取出乾坤袋,念訣施術将魂魄收回袋中,而收完魂魄的那一刻,又一道雷朝他身上劈去。
這一回,他的意識顯然不清晰了,隻覺得渾身如刀刺般痛到了極緻,一如當年一度直不起身。
他耳邊仿佛聽見了幻聽,聽到有人說他“怎的連句謝謝都不說”。
突然間,一聲更清晰的呐喊傳來,一震将他驚醒。
“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