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地魂、人魂、天魂……
狼口中雲裡霧裡說出的話,再次颠覆席沐寒科學至上的觀念,給她這十七年來的生活态度沉重一擊。
洞口外越來越暗,席沐寒點燃用麻繩和動物油脂做出的簡易油燈,懸挂在那根橫長的‘晾衣杆’上,這才不至于看不清楚周圍。
“别等了吧?火早熄了,肉都快涼了啊。”狼趴在樹枝烤肉邊,大口嗅了嗅,可惜吃不到。
大概是從狼崽基因裡就帶着的規矩,席沐寒作為‘頭狼’沒分肉,那它不可以吃。
“都這麼晚了,他要回來早回來了。”狼不怕事大的又補一句。
席沐寒收回遠眺的目光,走回來,撇了隻前腿,順手一抛,把剩下全丢給狼。
“吃幹淨。”
“……!”怎麼不算受寵若驚!
要是知道那哭墳的走了,烤肉全是它的,那它要早點兒把他吓唬走!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席沐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隻是沒多久就習慣了身邊有人嗎?她什麼時候這麼下|賤?不對……用詞不準确……
席沐寒忽然想到一個人,莫名的挫敗感和悶痛襲上心頭。
輕微的聲音吵醒了許久沒有睡好的狼,它伸伸爪子,踱步到席沐寒身邊,擠開她的手臂,窩進她懷裡。
“你噩夢沒幾分鐘就醒了,睡不安穩抱着我睡,說不定助眠,就别想那哭墳的了,跑了就跑了……你看我,我就不怕你殺人。”
席沐寒摸着着條‘會呼吸會說話的狼皮’,一下一下圈緊在懷裡。
狼被她丢進隔間溶洞裡天天洗,皮毛幹幹淨淨的有種淡淡的海鹽味,脊背上的毛發也沒最開始那麼幹枯紮手,尤其腹部的皮毛極其柔軟舒适。
“你不怕我宰了你。”席沐寒圈住狼的身子,雙手交叉到極點的時候,立刻可以反扣住。
“你要是想動手早就動手了,你這麼厲害,是我見過最有力量的雌性,真的……而且你弄死那麼多條狼,狼群是不是都被你宰沒了?就剩我了,你忍心……”
“你說什麼?”席沐寒猛然間想到什麼,一下子坐起來,連帶着懷裡的狼也被她一隻手拽起來。
狼念叨叨的重複:“我說你要想動手……”
“不對,不是這句。”
“你弄死那麼多……狼群被你宰沒了……”狼重複着自己剛才的話,這會兒也咂摸出不對勁來,慢慢睜大眼睛。
“山神?”一人一狼同時發出疑問。
村落發現狼群的屍體,不可能不出來尋找,一定是席承碰見什麼了?
狼爪子從席沐寒身上松下來,抖了抖耳朵尖兒,靈敏的聽覺此時發揮作用,本該寂靜下來的夜裡,隐隐約約地,遠處好像有很多人在喧鬧什麼。
“山神……山神息怒啊……”
天氣炎熱,那群被剝了皮的狼屍堆在礁石上,臭味熏天。
村落裡出海打漁的人發現這群狼屍的時候,前後沒到一個星期,最先發現的人吓得連打漁用的船伐都不要了,慌忙逃回家,高燒了好些天。
後來的一段日子裡,斷斷續續有人聞到刺鼻的味道,接着在那片最高的礁石看到腐化的狼頭和沒有皮毛的腐爛幹癟的狼身……才知道,出大事了!
這一晚,火把照亮海面,所有人跪在礁石下的沙灘上痛哭。
這其中有小花一家。
影影綽綽的火光中,小花還是病恹恹的,渾身瘦了一圈,她跪在人群裡面,略微有些凸出的眼睛打量着四周,這裡除了他們村落裡熟悉的面孔,什麼也沒有。
小花母親和周圍的嬸嬸哭成淚人。
礁石上,蚊蠅蟲卵翻飛,兩個衣衫褴褛的中年人一左一右架着個年輕人的胳膊,一直拖到狼屍的聚集的地方。
黑壓壓的石頭上面架着十幾根木頭,在光影中能看出昏迷的是個少年,身形比他們高出一截,膝蓋以下托在地上被剮蹭的都是血痕,腦袋無力地歪着,後枕骨上都是血,早已經意識不清。
聽說,最近村子裡又出現了陌生人,是個長得妖裡妖氣的男人,行為怪異,還在海邊摸什麼貝殼……
他們猜測‘山神’就是被這外來者殺害的,在最偏的密林邊守了兩天,今天終于給有機會下手抓住他。
“殺了他,為山神報仇!”
“一把火燒了,求山神别降罪給我們……”
跪着的人臉上全是對未知的恐懼,這麼多年來祖祖輩輩都沒見過死去的狼,這麼一下全死光了,而且再也沒見過活狼的身影。
席沐寒和狼貓着腰,躲在幾十米開外的礁石後。
狼爪子扒拉一下席沐寒的筒靴,小聲說:“完犢子了,這次該你去給哭墳的哭墳了……”
“哭什麼墳?”席沐寒盯着前面的一團火光,緊了緊手裡的白色短刃,心裡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