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跑去後面又洗了一遍，才輕手輕腳地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席沐寒。

他不知道席沐寒還會不會允許自己躺在她身邊，開始是幼體的樣子，之前是她傷重，身體虛弱，現在恢複了一點就有能力可以随随便便弄死自己……

他想貼着暖和的地方睡，就算她身上溫度低，也比自己窩着睡暖和。

可他又不太确定會不會挨打，所以挪一步跟挪千斤頂一樣磨叽。

席沐寒聽身邊的動靜一點一點靠近，不知道到底在磨蹭什麼，擡手揉眉心，說：“不睡一邊兒待着去。”

一句話不知道怎麼就戳到少年的淚腺，少年還真就聽話的找了個角落，可憐巴巴地抱着膝蓋縮在一起，小聲哭個沒完。

腳步聲走遠，哭的動靜不大，可他吵得席沐寒沒法入眠。

席沐寒用力閉了閉眼，認命地掀開身上狼皮，走到少年身邊。

少年哭着哭着，感覺頭頂上有什麼冷飕飕的，然後頭擡到一半，果然一巴掌蓋到他腦袋上，席沐寒說：“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麼大了哭哭哭哭個沒完，當自己是美人魚會掉珍珠？”

腦子沒問題。

爸爸媽媽說他腦子很正常，很久以前隻是缺了點兒什麼，不過早在兩年前的冬天已經補齊了，他現在什麼都不缺。

“我不是……”不是人魚，太腥了。

少年擡起臉回答，見席沐寒身上一絲|不挂，金色瞳花閃出一瞬，趕緊低下頭。

席沐寒懶得跟個腦子不正常的廢話，她俯身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拽起來，拖到狼皮毯子上。覺得他身上的背心冰冷潮濕又礙事，雙手幾乎是暴力地摁着他，把少年身上的背心扯下來丢到一邊，一張狼皮劈頭蓋臉砸在少年身上。

“給我睡，再哭我就把你賣了，知道賣了什麼意思嗎？你的四肢五官髒器全都要被拆解下來送進黑市裡供人挑選，這摸起來細皮嫩肉的……”

恐吓有用，這少年的心智跟個幾歲小朋友一樣好糊弄。

席沐寒撚了撚自己的手指，他身上的皮膚手感确實很好，不過上面有很多林葉刮破的細小傷口，但沒有蚊蟲咬過的疤痕，總體下來軟軟滑滑的不像個男生。

海島晝夜溫差大，還是在這麼個礁石岩洞縫隙裡，晚上冷得像深秋，席沐寒随口那麼一說，沒打算真讓他待在冷冰冰地角落裡睡一夜。

知道他身上暖和，出于私心，身邊有個養眼的暖爐感覺并不差。

少年身上僅剩的一件潮濕的遮羞布也沒了，從小被父母保護得那麼好，錦衣玉食的寵着，哪連續受過這種‘侮辱’，羞恥感沖上頭，少年抱着狼皮哭得差點兒抽過去。

可下一秒，少年聽要被肢解賣錢，想到中蘑菇毒的那天晚上，席沐寒讓他幫忙處理那個死掉的壞人的紅肉……頓時心裡一陣惡寒，立刻用雙手捂住嘴巴，再不敢發出聲響。

狼皮褥子上微微晃了晃，席沐寒挨着躺在一邊，少年側着身子不敢看她，直到席沐寒摟着身上的另一張皮毛，留給他一個滿是傷痕的後背。

這該……多疼。

少年看着揪心，伸出手，顫顫巍巍地停在那些發白或發黑的傷痕上，猶豫會兒，最終沒有觸碰。

席沐寒閉上眼，“等天亮了教你做衣服，光|屁股跑來跑去，丢人。”

“……嗯？嗯！”

少年紅了臉，突然變大了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他也不想涼飕飕的跑來跑去，這要是被爸媽知道，一定要被唠叨很久很久。

爸媽？怎麼……怎麼還是想不起父母的模樣……

藏在山石縫隙裡的那頭狼呼出一口氣，讀過席沐寒的夢之後，它蔫了吧唧地白眼一翻，心想真是個沒心的女人。見作死的少年沒死，想再去讀一讀那他的夢，發現不論怎麼試都進不去。

一片五彩斑斓的玄光之後，差點沒憋死自己的精神力。

灰狼四隻爪子耷拉在半空，窩在夾縫裡垂下腦袋睡着。

一夜安穩。

暖光照進來之前，席沐寒已經穿戴整齊，裡面的胸衣斷了細細的肩帶，索性直接拽掉，長發随意地用腕帶綁在後面，裸露在外的小麥色皮膚經過一段時間不見陽光而變得蒼白，連同薄肌上的血管都看得清清楚楚，本就削瘦的骨相逆着光，除了那超比例的完美身材之外，周身氣質真是一點女人的柔和感都沒有。

她正倚在洞口邊，扯肩膀上的血痂皮，強迫症一樣，揭開一層又一層，等撕到露出深粉色的皮層，手指甲才停下。

動了動肩膀，比起昨天更輕松一些。

又長又直的樹枝斜橫在山石上，是看着圓滑順眼。

少年還在裡面睡着，到半夜裡他就把自己團成了個球似得，現在還保持抱着狼皮遮蓋住身上部位團在一起的姿勢，半長微卷的頭發遮着半張臉，露出細白的脖頸。

這些天盯着席沐寒，少年沒睡幾個囫囵覺，這次算是睡個飽。

寬大的背心又花又破，席沐寒拎起來走過去丢到少年身上，“還不醒，穿上，出去找點兒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