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寒身上穿着黑色羊絨大衣，裡面素白的綢緞上浸染上幾朵新鮮血花，比許沁身上的紅綢緞襖子更加滲人。

她來找他的‘金主’，弄清到底怎麼回事，沒想到聽了一出狗血大戲。

幾個大漢面面相觑，往外走了幾步，污言穢語商量了幾句：“這兒鬼地方連隻鳥都不來，眼前三個小美人兒，我們四個分直接玩兒了得了，一會兒再把這男的弄死，幹淨利落，反正我們錢拿過那麼多，血賺不虧。”

聲音不大不小，許沁聽到後，一張臉刷白。

自食其果。

身邊撐傘的丫頭吓得渾身直抖，雪花從傘面抖落，掉了許沁一身。她一巴掌甩過去，“會不會打傘！你，去，陪他們幾個睡了，我就放過你。”

許沁把她往前一推，自己想繞過一邊攙扶林平離開。

一個人拖着踉跄的丫頭就進了院，接着發出凄厲的聲音；另一個攔住許沁的路，拽着衣領扯開襖子的盤扣，婚書掉落在雪地踩的稀爛，人被扛進院門側面的走廊裡。

剩下兩個男人走進席沐寒。

林平憤怒上頭，連句‘走啊！’這聲都喊得太小，他甚至忘了席沐寒的身份，下意識想沖上去攔，可爬了兩次使不上力，胳膊一滑，從台階上滾到雪地裡，狼狽至極。

再擡頭去看，林平一個激靈，被席沐寒一個不屑的眼神瞪回去。

他怎麼忘了……她……

“嘭-嘭”兩聲脆而小的聲音，不像是槍聲，但确實從她那把精巧的銀色槍膛中發出的。

兩個壯漢還沒到席沐寒跟前，就見了閻王。

雪漸漸變小，席沐寒收起槍，撇了眼小桌上的紙，一手拎起椅子，轉了個方向，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走到林平跟前。

林平眼前是一雙穿着毛絨拖鞋的腳，遮在睡裙下的腳踝凍得通紅泛紫，要不是自己犯蠢……林平心疼的想伸手捂一捂，席沐寒的另隻手拎起林平的衣領。

這段時間，席沐寒被林平養得很好，身高和力道都在往上蹿，一手拎一物一人根本不費多少勁。

她上到台階邊，放好椅子，推林平坐下，自己側坐到他腿上，手肘支在林平肩膀上，在此起彼伏的尖利哀嚎聲中，正巧能看清走廊裡的活春宮。

席沐寒眼睛眨也不眨，小聲在他耳邊品評說：“看那個，技巧比你強多了，好好看看學學，唔……不過沒有你的形狀好看。”

林平沒力氣擡手捂她的眼，氣紅了耳根。

“别磨牙了，你不喜歡？好吧。”

一聲槍響，趴着的男人不動了，身下那丫頭吓得昏死過去。

另一個人聽到更加驚恐的喊聲，瞬間在許沁裡面軟了下去，看到同伴腦袋開花，院門口兩個躺在地上，腿腳發軟跪倒在席沐寒面前。

“褲子。”

席沐寒用槍指了指那男人，他趕緊提上，顫巍巍的連話都說不完整，“放，放了……饒了，饒了我，是這娘們兒找我們散布謠言，要搶你丈夫，給一，一萬塊錢，冤有頭債有主，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

“知道了。”

“謝謝您謝謝您。”男人站起來拔腿就跑，沒幾步之後，倒進雪地裡，抽搐幾下，不動了。

“我說‘知道了’，又沒說放你，急得什麼。”

席沐寒捏着袖扣蹭了蹭槍，銀色槍膛暖在掌心呼呼的。她轉過頭，捏住林平的耳朵，“走吧，你家待不了了，先帶你出去找個住的地方。”

外頭群馬踏雪的聲音逐漸靠近，帶頭的人大喊：“林校官！林校官！”等看清林平身邊的人之後，又喊：“林校官！您辛苦！我們來幫你除妖破舊！”身邊還有個穿的奇奇怪怪長袍子的中年人，像個道士。

破舊？道士？除妖？

“你帶人設計陷阱殺我？”席沐寒還是那不溫不火的樣，問出的話如同割在林平心口上。

林平搖頭，提起力氣還是發不出太大的聲音。

“不，不是，我不……”不認識他們。

許沁身上衣服大開着，眼睛通紅地往一邊挪，去抓地上的大刀，林平急得要死，拼命想動，胳膊腿終于有了點知覺，而許沁已經爬起來，猛地往席沐寒肩背上砍。

席沐寒連頭都沒回，隻微微擡手，扣動扳機。

‘嘭’

重物摔落。

“殺了她你心疼？眼睛都要瞪出來了。”席沐寒小聲說，“也對，休書都寫了，本來還考慮要不要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之後我再走……既然你們都要取我的命，正巧，我是該回去了。”

席沐寒拍拍他的臉，細小的薄繭摩挲着，“如果我回不去，那就是你害死我。”

黑夜即将降臨，馬蹄聲越來越近。

席沐寒從林平身上站起身，攏着袖子給槍支填了新的彈夾，聽動靜，外面少說十幾個，剩下的子彈希望夠用。如果不夠，那就挾持林平當人質，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隻要天色完全暗下來……

林平感覺手腳恢複了些，手指咬在唇邊吹了口哨子，他的馬在門外來回踱步，然後橫站在大門的台階邊等待主人。

林平望着眼前修長的背影，想要深深刻進靈魂裡。

他沒什麼可為她做的了，這是最後一次，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