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寒不知道他用什麼刀具剝下這麼多的狼皮,也不知道他會用什麼辦法去割來一些樹杈,猜測少年身上應該有足夠鋒利的武器,她最好老老實實的,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像剛才那樣情緒失控。
她這條命是那孩子換的,再在少年這兒撿回半條。
岩洞裡十分靜谧,外面的月光像抽出走馬燈一般。
席沐寒想,如果……對方是那個少年,當織女也不是不可以。沒有令人作嘔的嘴臉,相反,少年模樣很合她的胃口。
如果是在以前,興許能和他認真談兩個月朋友玩一玩,兩個人做些男女之間開心的事,倒是可以。
生兒育女這種事還是算了。
與其現在被迫,倒不如自己學乖覺些。
席沐寒見多了場子上形形色色的男人,高矮胖瘦、老的少的、漂亮的醜陋的……所以她沒有什麼情窦初開的心曆過程,比起情情愛愛,她更喜歡厮殺的快感。
可如果非說她的初戀,那是個比她大十歲的男人。
1968年夏,開始爆發對敵鬥争,再加上被誣陷叛徒特務的人還有很多未被平反,在清理階級那段時間裡,各行各業亂作一團。
真正身處高位的間諜卻無法用正當可公開的罪名處死,一些倚靠功勳的人借用公權私抓了很多普通人,隻要是在名單上的人拒捕,直接在街市上當場擊斃。
捏造國弱糟亂的假象,從此鬧得人心惶惶。
這時候的席沐寒才十四歲,已經是她接手母親的工作第四年。
“救我,救救我……”
人群中,穿着洋裝的女孩兒跪倒在省官車門前,纖細的手腕不停地拍打着車窗,“大人,救救我,”沒人看清她是怎麼躲過四名穿軍裝的保衛沖上前去的,當被她哭聲吸引的時候,周圍已經圍過來一群人。
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沒有别的由頭,他不能置之不理,面兒上還是要做一做樣子。
省官戴上黑色圓框眼鏡,搖下玻璃窗,這才看清少女的臉。
稚嫩,将熟未熟的模樣,梨花帶雨的。
老省官渾濁的眼睛頓時一亮,黏在這哭得梨花帶雨的姑娘身上挪都挪不動,想起一句‘梨花壓海棠’。
老省長推開車門下來,随後提起和藹的笑,“你是哪兒人?有什麼冤情,快起來慢慢說。”
他擺擺手,身邊灰色軍裝的保衛上前,把少女扶了起來,退到一邊。結果少女不小心踩到自己白色裙尾,踉跄了一下。
老省官沒有往前攙扶,和少女保持剛才的距離。
他在所有人心中都是個好官,當初年輕時意氣風發,平内亂、剿山匪、修堤壩,有過不少功勳,得了衆多民心,一步一步往上走,越往上越風光,越是不易滿足錢權現狀。
到了中年,終于開了個口子,從那之後,就怎麼也收不住了。當然,功高蓋主的時候,就得更加小心謹慎,不要被人抓到尾巴。
“我父母帶我來海市探親,路上…路上遇害了,東西……東西也都搶走了。”少女滿臉淚光,哭得眼睛鼻尖兒發紅,胸口的蕾絲蝴蝶結起起伏伏。
外地人?太好了。
省官目不斜視,黑白相間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鏡片後的眼睛裡好似帶着威嚴和幾分慈祥。
“去給她找個地方住,找警局給她做記錄。”實際是去調查少女的身份,是不是像她所說的父母遇害。
他在高位,有不少人對他奉承,也有不少人想拉他下台,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他不會想到,這次……是他最後一次動用權利。
順利入住一家中低等飯店,卻不是省官常住的地方,飯食是準備好的,按照那個年代的慣例制式,一菜一湯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窗外車水馬龍。
少女待在房間住了兩天,眼看沒有要離開的心思,一切正常。在等問詢調查過,所有可能都排除掉,打消他所有疑慮之後,第三天晚上,她被帶到省官面前。
“小西啊,坐,别拘束。”
省官穿着常服,坐在長長的餐桌前,上下打量着少女。
他後背是七彩的琉璃窗,整個餐廳偏向于中西合璧式樣的裝潢,弧形挑高的房頂上繪滿壁畫。
這裡是海市最有名的飯店,藏在後廳樓裡。
“聽說你傷心極了,想去教堂做志願修女?這可不行啊,你這麼小,唉。”
少女垂眸笑笑,随後落淚,“爸媽都不在了,我不知道還能去哪兒……給您……給您添麻煩了……”
“可憐的孩子,你跟我兒女差不多大,等她們回來,你們能一起說說話,想開些,你死去的父母一定也想你過的好,身邊要有貴人幫助,例如——我。”
白裙少女腼腆地低下頭,眼眸偷偷擡起,是滿眼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然後,她怯怯地點點頭。
省官又招招手,少女這才乖乖地走到他面前,拎起裙擺,輕輕在桌邊坐下,溫順地像一隻綿羊。
面前擺着的是新引進的西式餐點,少女家裡從商,再有錢也沒有接觸過多少洋玩意兒,并不會使用刀叉。省官殷勤地把切好的牛排放到她的餐盤中,笑得像長輩,眼鏡後的目光卻要把面前的人剝了個幹淨。
少女因為不會使用餐具而羞愧的低頭,長長的睫毛撓進了省官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