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恩寺晨鐘響過,日上三竿,阮甯芙才從裹得嚴嚴實實的被子裡起身。
日頭高照,床簾挑起,寶珠服侍她穿衣,見阮甯芙身上星星點點的吻痕,從脖子到肩膀一路向下蔓延,這些天頭一回這樣,再加上夫人和陛下昨夜的異樣,她眼神怯怯,問道:“夫人,您和陛下……?”
阮甯芙站着裹上胸衣,腿軟頭暈,她眨眨眼,酒後的事情忘了七八分,隐隐記得情濃十分蕭翀乾落在手背上的吻,還有那時他的眼神,兩個人發生了很多,隻差一點點……
她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穿上一件立領的上襦,遮住脖子上斑駁的吻痕,今天飯桌上多了一道醒酒湯,用過湯,腦子清醒許多。
早朝之後,蕭翀乾在禦書房召見了阮甯芙的丈夫,永興侯世子顧懷風。
他端坐書案之後,打量着自己的這個情敵。
鴻胪寺少卿,五品官,頭戴幞頭,着绯衣,五官俊秀,身若芝蘭玉樹,氣度斯文雅正。
真奇怪,他怎麼從前就沒看這個人這麼不順眼過。
前兩日已經送離番使,今日鴻胪寺并沒有什麼大事,顧懷風不知道蕭翀乾為什麼召見自己,他覺得奇怪,便愈發恭敬。
殿内氣氛緊張。
過了一會兒,蕭翀乾眼中打量收起,問道:“聽說你是個孝子?”
這句話意味不明,顧懷風恭敬地說:“孝敬父母為子女本分,懷風不敢當。”
慈恩寺裡
吃過早飯,阮甯芙走出房門,就發現院門口多了兩個黑衣守衛,她看了看藍天,今天天氣不錯,不遠處的佛塔比昨日看起來清晰了許多。
她帶着寶珠往門口走去,正眼看那兩個守在門口的侍衛,不用說,是蕭翀乾留下來的人。
二人見着阮甯芙拱手行禮,道:“見過夫人,主人擔心您的安危,命我二人在此守衛。”
阮甯芙笑了笑,心知這兩人是蕭翀乾留下來監視她的,昨天他就說過,不許她離寺回家。
不欲為難這二人,阮甯芙道:“我可否離開院子?在佛寺中散散步。”
二人道:“請夫人允我二人護衛左右。”
阮甯芙點點頭,讓寶珠取了金銀一起,兩個護衛随行,往大雄寶殿去上香。
拜過佛祖,阮甯芙添了一筆香油錢。
這些日子,她實在是叨擾佛祖了。
出門去,帶着幾個人回南邊小院去,卻遇見一對與和尚說話的主仆,那位女主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夫人,穿一身淺青色衣裳,餘光注意到阮甯芙,霍然叫道:“世子夫人,您在這裡!”
阮甯芙站住腳步,認出來人是永興侯弟弟的妻子蔣夫人,她含笑道:“嬸嬸,好久不見了。”
蔣夫人匆匆與那個和尚作别,帶着丫鬟幾步來到阮甯芙跟前,口中說道:“許久不見。”
兩人走在一起,就在院中慢走,在一道竹林旁站下,蔣夫人說道:“我前兩天回家才知道夫人這些日子來廟裡修行,世子整日的牽腸挂肚,看着人都消瘦了。”
蔣夫人看了看阮甯芙,說道:“俗話說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間有什麼過不去的呢?”
天際晴空如洗,身側竹影蕭疏,阮甯芙說道:“我家的事,讓夫人見笑了,勞煩您為我操心。”
蔣夫人攥着帕子,安慰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操心不操心,我是盼着你們好,隻要您和世子過得好就行。”
阮甯芙說:“夫人今日是來上香嗎?”
“上香是一,你叔叔他犯了腿疼,我來找慧心和尚求藥。還有一件事……”蔣夫人從袖子裡掏出一封信遞給阮甯芙,說道:“這封信不是懷風寫的,是喬夫人親手寫的,我前兩天去了侯府一趟,才知道顧玥那丫頭得了急病,不知吃了多少藥一直不好,這兩天又發起高燒來,一會兒哭着叫媽媽,一會兒哭着叫嫂嫂,眼看着就不行了,老夫人心急如焚,家事纏身,卻實在走不得,曉得你和懷風怄氣,不肯看家裡的信,聽說我來慈恩寺,托我當面将信交給你,請你千萬回家去見一見顧玥那丫頭。”
阮甯芙當下抽出信看了一遍,信果然是喬夫人親手寫的,說道太醫言說顧玥八成是活不成了,信上有兩滴像是眼淚的水痕。
隻是她身後還跟着兩名錦衣守衛,這兩個人兼職看守,她此時走不成,若鬧起來恐怕讓蔣夫人知道這裡的事情,反倒不好。
一來是她的名譽,再者也涉及蕭翀乾的名譽。
阮甯芙思索片刻,說道:“多謝夫人送信,勞累您了,容我收拾一下,晚些自歸府。”
回去院子,讓人安排了馬車,護衛來阮甯芙身邊說:“夫人,陛下說您不能離開寺廟。”
直等到下午,一身便裝的蕭翀乾才來到,阮甯芙讓人安排了一桌酒菜,她席間多有殷勤服侍,飯吃得差不多,蕭翀乾很确定阮甯芙不知道顧懷風的事情,可見現在兩個人的感情漸入佳境,他心情極好,含笑握住她的手,才要打趣兩聲,就見阮甯芙雙手遞過一張書信來。
蕭翀乾不解,接過信紙展開,就見她在他身側屈膝跪下,仰頭看着他,杏眼盈盈,滿是依賴懇求,說道:“陛下,求您允妾身回侯府一趟”
心中才生出不愉,就見阮甯芙說話之間雙眼流淚,眨眼間,一張臉梨花帶雨,聲音哽咽:“家裡小姑病笃,恐怕不成了,妾身與阿玥姑嫂一場,相處多年,情同姐妹,阿玥生死隻在近日,還請陛下允妾身歸家一見。”
話畢,阮甯芙立時叩首,蕭翀乾立刻屈身扶住她的手臂,見她雙眼淚光瑩瑩,蕭翀乾已經看過那封信,見她雙膝跪在冰冷的地闆上,一意懇求不肯起身,極為心疼,忍不住說道:“阿柔,你我之間何至于此呢?”
昨夜恩愛纏綿,今天便有所求怎至于如此,隻因那是她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