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遊歸來,阮甯芙和顧玥一起給婆母喬夫人問安,喬夫人住在榮安院裡,見她們來了,守在門口的侍女抱起地上的小狗,說道:“小祖宗你可不能進去。”
阮甯芙問:“夫人用過飯了嗎?”
丫鬟掀開簾子,笑吟吟說道:“晚上吃了點荷葉粥,這會兒正在屋子裡聽小童念書。”
二人走進去,就看見了喬夫人依靠在軟榻上,背靠憑幾,一個八九歲頭上梳着個小揪揪的清秀男孩兒站在一旁念書。
喬夫人今年四十多歲,不到五十,出身世家,平日裡養尊處優,看起來也不過是三十多歲的樣子,頭發烏黑,看起來風韻猶存,氣質娴雅,見兩個人過來,擡手制止了念書的小童。
阮甯芙和顧玥屈身行禮,“見過母親。”
喬夫人笑道:“今天出門玩得開心嗎?”
顧玥走到喬夫人身邊坐下,丫鬟搬了個繡凳過來,阮甯芙坐下,看那頭顧玥說道:“玩得好呢,和嫂嫂一起放風筝,今天風大,風筝飛得好高,就是孟二那個讨厭鬼又來搶我的果果。”
喬夫人拍拍女兒的手,說道:“他搶走了狗,你又去追他了,是不是?”
顧玥扭捏了一下,微微低頭,小心說道:“有嫂嫂陪我。”
喬夫人看了眼一旁的阮甯芙,對她笑笑,擡手點了一下顧玥的腦門說道:“這成何體統!下次再這樣娘就把那隻狗送走了。”
說完,顧玥抱着喬夫人的胳膊撒嬌,喬夫人問到阮甯芙這邊,“懷風怎麼沒一起過來?”
阮甯芙雙手疊在裙子上,柔聲道:“夫君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同窗,兩個人許久未見,相約小聚,說今天會晚些回來,叮囑我代他向母親問安。”
過了一會兒,喬夫人和顧玥說:“後院李嫂子家裡大貓生了一隻小貓,和我問你要不要。”
顧玥站起來,高興道:“我就去看看,娘我先走了,嫂嫂我先走了。”
隻剩下喬夫人和阮甯芙兩個人,喬夫人道:“懷風也是,哪個日子會友不好,偏偏今天去,顧玥這丫頭也是年紀小不知輕重,阿柔你如今是成了親的人和小姑娘可不一樣。”
阮甯芙知道喬夫人為什麼這樣講,她是個年輕的女子,與顧懷風結婚三年,還沒有孩子,喬夫人想着也許哪一天肚子裡就有了,總陪着顧玥這丫頭跑跑跳跳的,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就不好了。
“今天懷風和你一起去祓禊了沒有?”
阮甯芙道:“去過了。”
“前兩天宮裡曹太妃說要辦一些春宴,下旨邀請一些宗親命婦參加,熱鬧熱鬧,咱們家也在其中,大公主今年六歲,正好到選伴讀的年紀了,過兩天你帶着阿玥一起去露露臉,也認識一下宮裡的幾位娘娘。”
“兒媳遵命,隻是今年娘不去嗎?”
侍女給喬夫人捶腿,喬夫人笑着搖搖頭,說道:“今年進了春天我這身上乏得厲害,哪兒也不想去,你們趁年輕還是多見見世面的好。”
“算他還有點心,男人成了婚過幾年都是這樣。還有賬本,我年紀大了看字多了頭暈,這些賬本阿柔你拿回去看吧。”
阮甯芙笑笑,走的時候帶走了十幾本賬冊,都是府裡的,她要負責給這些賬冊上的開支核對一遍。
過了一會兒,阮甯芙回了小院兒,和身邊的嬷嬷和婢女說了這件事兒,主仆幾人開箱子選了一身衣裳。
阮甯芙和丫鬟說:“找一些暗淡點的色樣。”
丫鬟說:“知道了,奴婢記得有一條豆沙色的裙子,顔色暗,又不像白色那麼紮眼,還不難看,一會兒您看看。”
這位主子的習慣多少有點怪,凡是出門赴宴總是要打扮得暗淡老氣一些,妝容總是往素淡端莊了描畫,說不上難看,卻是失卻兩分靈秀氣。
總是難以理解,不過很合乎大家夫人的規矩就是了。
到了亥時,顧懷風回到家裡,他手裡提着一盒點心交給屋子裡的婢女,說道:“夫人喜歡的酸棗糕,今天玩了,明天拿來吃。”
阮甯芙在屋子裡支了張桌子,就着黃色燭光核對賬本,聽見動靜擡頭看了一眼,就見顧懷風對她一笑。
顧懷風長得高,穿天青色長袍,幞頭包頭,面容英俊,劍眉朗目,笑起來很陽光,她也回以一笑。
他擡手自摘了頭上的幞頭給丫鬟,丫鬟伺候他挽起袖子洗了手,顧懷風解下身上的袍子丢給丫鬟,換上一身日常穿的交領長袍,走到阮甯芙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膀上,看她桌上的東西,說道:“今天怎麼有這樣多的賬本?”
往年裡她隻看自己的陪嫁和顧懷風的一點私産的賬本,府裡婆母喬夫人年輕,管家權都在她手裡,幾個媳婦沾不得手。
前兩年二弟妹說自己在家裡管過賬,意圖争取管家權,被喬夫人支着去抄了好些法華經,阮甯芙從沒問過,也是第一回被喬夫人安排了這樣差事。
阮甯芙說道:“母親忙不過來,說讓我對賬看看。”
顧懷風拿起來一本,笑了笑,說道:“夫人這是升職了?”
阮甯芙笑着搖頭,道:“可别這麼說,為母親分憂罷了,說說你今天遇見了哪位朋友,你們在開雲樓吃飯,離家怪遠的,這樣晚了何不在外面住一宿?夜深總不叫人心安。。”
顧懷風笑笑,說道:“開雲樓到侯府,騎着馬不算遠,再者我是有家的人,在外面住什麼?晚了也不怕,又不是什麼小姑娘。”
兩個人說了幾句話,顧懷風拿開阮甯芙手裡的賬本,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說:“天色晚了,當心眼睛,就是十萬火急,我們也明天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