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色起意麼?
有一點吧。
就算是很多年後蕭翀乾回想起初見的那一幕,也無法說清楚當時自己是什麼心思和感受,他隻記得那時候盈滿胸腔的喜悅,那種溫柔的喜悅和他品味過所有的快樂都不一樣。
年少時他在邊疆戰場上殺死過許多匈奴士兵,用刀子砍,用箭射,或者是命令士卒進攻,有時候也讓人将那些死掉的匈奴人的頭砍下來,築成一座京觀,即是用來威懾匈奴,也是為了消解他心中的戾氣。
十幾歲的時候他總是沉浸在這種生活裡,也許是因為有這樣的經曆,後來他才能冷靜地砍下親兄弟的頭顱。
後來他登上了皇位,一個強大的國家在他的股掌之中,萬民安居,四海升平,不時有一些夷人來朝見,這些人總會恭維他是一位偉大的皇帝,他有時候很高興,但這種高興就像是水裡的氣泡,咕噜噜,從水面上浮起來一會兒就消失了。
阿柔對他也是這個樣子嗎?
初見的時候,蕭翀乾沒有想很多,過多的喜悅會讓人眩暈,讓人反應遲鈍,所以他才會眼珠子轉也不轉地看她那麼久。
阮甯芙被他看得有些異樣,但擡頭去看他的眼睛,蕭翀乾目光從容地落在她身上,他衣冠楚楚,隻看氣度就不是普通人。
一定出身不一般。
也許是哪個家族的貴人。
……這樣的人要什麼得不到呢?
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看着她?
阮甯芙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但她本能地有些退縮,成婚三年,與她最熟悉的男子是丈夫顧懷風,其次是家裡的哥哥和父親。
永興侯府裡的主子各有各的院子,後宅的婦人和家裡的男人來往大多也通過女眷或是仆人,是以她和府上的男子交際也很有限。
被男人一直看着的感覺太怪異,尤其是對方的眼神和溫柔沒有什麼關系,她的臉色由紅轉白,眼睫不安地顫動。
真奇怪,她那時候沒想過逃跑。
就在這時候,顧玥遠遠跑回來了,身後跟着長毛小狗果果,一看見阮甯芙,就叫了一聲:“嫂嫂!”
顧玥一把摟住阮甯芙的胳膊,依戀地用臉頰貼住她的胳膊。
小狗果果看到了蕭翀乾,烏溜溜的眼睛閃過一點懼怕,嗚嗚叫了兩聲,夾着尾巴躲到了阮甯芙和顧玥的身後。
蕭翀乾對阮甯芙和顧玥微微颔首,他這時候又變了,和方才獨自面對阮甯芙的時候不一樣,現在看上去氣度寬和,溫和而冷淡。
顧玥撞過來抱住阮甯芙的胳膊,笑得很開心,見對面有陌生人,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蕭翀乾沒有說任何話,他帶着梁聞喜離開,顧玥問阮甯芙:“嫂嫂,剛才那位郎君是嫂嫂認識的人嗎?”
阮甯芙已然松了口氣,她說:“素不相識,隻是方才走得急,差點撞上他。”
她把話題轉到小狗身上,問顧玥:“是怎麼把果果帶要回來的?有沒有吵架?”
說起這件事,顧玥立刻忘了剛才見過的人,和阮甯芙說:“孟二這個混球,搶了果果就不還給我,一直到處跑,還好方才遇上了他姐姐和姐夫,孟家姐姐教訓了他兩句,讓他将小狗還給我了。”
阮甯芙點點頭,說道:“帶果果回來就好。”
顧玥還想着剛才孟二帶人搶狗的事情,她噘着嘴想了一會兒,說道:“哪天我一定報複他們幾個”,阮甯芙聽了露出笑,顧玥擡頭看了眼阮甯芙,目光在她臉上轉了一圈,發現了一件事兒,笑着問:“嫂嫂,你的臉好像有點紅。”
日光下,白裡透紅的面頰,像是粉色的桃花瓣。
阮甯芙不知怎地,總是想起自己剛才撞到那個男子的事情,還有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陌生的男子和從未見過的目光讓她感到危險,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後背蹿上一陣酥麻。
那個男人的目光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阮甯芙感到不安,但她不懂為何不安。
一聽顧玥提起來,她又想起來剛才對方的眼神,那目光像是要刮下她一塊肉,又像是要透到她心裡去。
心髒在胸腔裡怦怦亂跳。
顧玥踮起腳,小女孩纖細柔軟的手覆蓋在阮甯芙的臉頰上,說道:“嫂嫂,你的臉又紅了一些,熱熱的。”
“是不是受風了?因為方才追我去跑得太急了?”
阮甯芙搖了搖頭,說道:“是太陽太暖了,有些曬,我們找個涼爽的地方歇一歇。”
而另一頭,蕭翀乾停下腳步,看着漸漸阮甯芙漸漸遠去的身影,一旁的梁聞喜說:“奴婢認得,方才那位夫人是永興侯府世子的妻室,前兩年春節的時候奴婢曾在宮裡見過這位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