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一匹白馬,
北方的長風從他臉邊寂寞地劃過——”
火光明滅,赫曲蘭若終于不再言語,她燦金的長發和灰色的眼睛在此時都亮晶晶的,周問月默默抽了随身的小本子,用一根鉛筆頭給她畫了一幅速寫。
篷車的車身在微微搖晃,讓周問月感覺自己此刻似乎是乘着一艘船在海上漂流。
在這略顯平靜的路程上,昴珈突然說:“作用你應該已經見識過了。”
他的聲音很輕,但是足以讓周問月聽清楚,這一句話讓周問月猛地轉過頭去。
昴珈垂着眼,望着她的神情似乎帶着某種垂憐。
“和癫奴有關?”周問月做口型。
昴珈閉上眼睛,點了點頭。
那就很好理解了。
從最開始她和許岱接觸,就已經被祭司台的人知道了,他們将她送上雪山,其一是為了明面上談好的看着許岱,其二是他們已經知道許岱的目的地,為了阻止有可能出現的、外人活着出禁塔的意外,他們給了她吸引癫奴的香囊,确保能殺人滅口。
那許岱最開始收到的消息是什麼?如果按赫曲蘭若和昴珈的說法,他原本會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把她送去昭華寺,然後隻身前往寒泉寺。
她和許岱第一次見面是在雪山,但那個時候隻有他們兩個人,後來再見到他,又有外人在場的場合,隻有當時她和昴嬰一起出城的那回。
也許是昴嬰,也許是其他人,讓許岱收到的消息出現了一點誤差。
周問月看着閉目休息的昴嬰,扁了扁嘴。
他們這些人還真是不介意逮住一個人使勁薅。
不過她對此并沒有什麼非常特别的感覺,直覺告訴她,往後下去說不定會讓她摸到更核心的地方,隻不過能不能做到不拖泥帶水完美完成任務,需要一點時間和精力考量。
接下來迎接她的是一場非常盛大的典禮,閻羅天的祭典是寒城幾個最盛大的祭典之一,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去調試設備,說不定能借此記錄到一些珍貴的東西。
赫曲蘭若背對着她不知道在做什麼,而昴嬰已經閉上眼睛開始休息了,周問月看了一眼手上完工的速寫,鄭重的标記上了日期。
“西曆1500年,3月,于昭華寺附近。”
浪人的歌聲斷斷續續,一如跳躍的燭火,不知道過了多久,這輛篷車終于停住了,周問月率先站起身來,車帳篷外,白婆婆提着一盞紙燈,站在門口等着。
紙燈的光柔和,襯着這個老人家像黑夜裡的一座雕像。
“婆婆。”周問月探出身子,輕輕喚了一聲。
“嗯。”白婆婆笑着應了一句,“回來啦?”
“又來叨擾您了。”周問月跳下車,歉意地說。
“可不叨擾。”白婆婆把燈舉高,讓它能照着窗裡,“昴嬰,要回去了吧?”
昴嬰并沒有出來,從車廂裡傳來一句低低的“嗯。”
随即,車夫驅動篷車,它便吱呀吱呀動了起來,車輪滾動着把車身帶向前,周問月站在原地,目送着那輛車慢慢淹沒進無邊的黑暗裡。
白婆婆的房子周圍種滿了桃花,風吹過,那些花枝互相摩挲着發出聲響,而遠處隐約傳來阿汗河的嘩嘩流水聲。
這一切都給了周問月一種奇異的割裂感。
“累了吧?”白婆婆側頭笑道,“快回房間去,小狗給你帶回來的東西都好好地放着呢。”
“多謝。”周問月說。
白婆婆颔首,但笑不語。
————
周問月的那隻背包就放在床頭,她在打開背包檢查裡面的微型器械的時候,發現了一張月牙白的骨牌。
骨牌上面雕刻着極古樸原始的花紋,深刻的刀痕幾乎一筆刻就,入骨三分,而在令牌下面,壓着一張折疊起來的草紙。
這些都不是原來在包裡的東西。
周問月心裡一跳,拿過那張草紙抖開,在看見内容的一刹那,她幾乎震驚到失語。
畫面裡标注着一大串建築的位置和名字,最中間的“圓頂宮”被人用朱砂做了鮮紅的批注,漢文字迹端正又娟秀。
一條條一路路,清晰地複現在紙頁上。
這是寒城王城的平面圖。
奇了怪了,這張地圖……是誰放在她的背包裡的?
她可從來沒有表露出一點要進王城的打算,這麼明顯地放了一張地圖在她包裡,又是什麼意思?
周問月快速核對了背包裡帶的東西,除了少部分不防水的設備需要再次調試,剩下的儀器都沒有出現缺失或者損壞。
“所以盯上我的原因是什麼啊?”周問月有些哭笑不得,把東西一五一十地收撿回去,敲了敲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