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問月繞出第一節走道,她才發現這走道竟然是依山而建。
他們眼前的是一個非常大的空腔,起伏的山體間修建了不知多少這樣螺旋向下的回廊走道,而在空腔的正中央,那座白塔赫然映入眼簾。
走道中的光芒越發明亮,而随着他們越加靠近白塔,那些廊柱上逐漸出現了螺旋的祈福花紋,它們靜靜地蟠附在白色的牆面,窺視着來者。
那些密密麻麻的花紋在這個氛圍下有點瘆人,而一路過來,這些回廊不再有分叉口,隻有一條單向的道路,讓來人隻能往前走。
“嗒、嗒。”
周問月垂着眼,聽着自己的腳步聲。
風冷冷地滑過兩人的耳畔,輕柔又陰冷,水流從山石中滑下,撲面而來的如紗水霧帶着刺骨的冷意。
周問月擡起頭———他們來到了白塔所處的那個巨大的空腔。
那座塔一共有五層,從塔頂高處,裂縫中兀然打下一束冰藍色的烨烨冷光,照亮的那一片塔頂反射出水一般的波紋,讓這座白塔看起來如同某種巨大的神迹。
“空腔頂上是冰川?”周問月看着裂縫處露出的一小片晶瑩剔透的冰藍色,猜測道。
“這裡已經是雪山深處了。”許岱輕輕呼出一口白氣,将長刀橫在身前。
走道盡頭,立着一塊一人高的石碑。
古白泷文。
風突然間烈了起來,周問月眯着眼,看着石碑上的碑文,又聯想到了導師電腦拷貝文件中存着的那些無法破譯的内容。
許岱側了側身,看到了周問月迷茫的眼神,輕輕念道:“第一重為人間,第二重為衆神居所,後三重——”
一道聲音在此時突然響起。
“敬獻主神摩羅天、毗羅天、閻羅天!”
這個人出現在周問月身後,補全了許岱即将要說出的下部分内容。
周問月頭皮一炸,往後迅速轉身,許岱動作比她快非常多,他已經拿着刀站在了她身後。
那個老人身着白袍,手上拿着鑲嵌黃金的烏木手杖。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泥土般的焦褐色,縱橫的溝壑橫布在臉頰上,銀灰的稀疏額發下,一塊白色的綢布蒙在雙眼的位置。
他的鼻子不時抽動着,臉上帶着一抹奇異的微笑。
伴随着從四面八方吹來的風,一股濃烈的藥氣和焚香混合的、難以言喻的氣味飄進了周問月的鼻腔。
這個老人家的氣質和比迦上師的完全不一樣。
他看上去像一具即将踏入墳墓的木乃伊,但是他的身上依舊有着上位者手握權柄的從容,臉上帶着鋒銳的凜冽,讓他看起來神采奕奕。
在他出現在周問月面前的第一時間,他向許岱的方向輕輕彎了彎腰,行了一個無比恭敬的托手禮,“您特意來神塔,是為了什麼事?”
許岱垂頭凝視他。
“癫奴。”良久,許岱才邁出兩步,站到那位老人身前,他隻說了兩個字,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雪山裡如果有人豢養癫奴,是塵世中護城官的責任,他們會來清查。”老人将身子彎的更低了,回答的語氣誠懇,“閻羅摩羅,寒城人感恩冕下的恩佑。”
許岱卻清清淡淡地說:“不用,我留在這裡,殺掉所有的癫奴。”
他腰背挺直,直視着矮他一頭的老者。
“感恩冕下。”
老人單手托胸,神色未有變化。
周問月輕輕皺了皺眉,這個人突然出現在這裡,是為了阻止他們進入白塔,還是純屬意外讓他們遇見了?
地道前的燈是不是他留在那裡的?
但是,許岱卻有意避開了這個話題。
他們面對面站立着,許岱脊背挺直,老人垂首躬身。
周問月在許岱身後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似乎沒有什麼話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