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問月被那個微微哀傷的眼神攝住了。思緒開始止不住地蔓延。
大越朝的皇帝。
西曆1500年,這一年換過來是大越武隆二十年,距離武隆帝殺兄篡位,也已經過去二十年整了。
“武隆皇帝至今康健。”周問月斟酌着詞句。
不過很快,他就會被他的好兒子武隆太子背刺,死在帝座上。
當武隆太子登基,搖身一變成為景靈帝,大越的氣數就盡了。
“朝廷内官吏可有整頓過?”婆婆繼續問道。
“據我所知,沒有。”周問月搖了搖頭。
婆婆的表情像是松了口氣,随即便笑着擦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孩子,你莫要怪老婆子多嘴。”
“不會的。”周問月也起身,背起了自己的背包,“婆婆在大越朝廷裡是有熟識麼?”
“隻是故人罷了,今日若不見你,也難想起來問一句。”婆婆擺了擺手,“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孤身到寒城來,是要做什麼嗎?”
“我叫周問月,來寒城找一個人。”周問月含糊了一下,“我要在寒城等他。”
“找人?”婆婆擡手,示意周問月跟上她的步子,“不妨告訴婆婆,也許能幫上忙呢。”
而周問月搖了搖頭,真誠地道:“我隻在這裡等他幾年,他肯定會來的。”
周問月這話一說出來,便看見婆婆表情裡出現了一抹怅然。
婆婆點了點頭,不再追問,隻語重心長道:“你還年輕,幾年光陰可能耗的起,但你可要明白,有些人哪,你花一輩子也不一定能等的來。”
她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語氣很輕。
看起來,婆婆似乎對周問月等傩難的理由産生了一點誤會?
周問月隻作小雞啄米狀:“我知道了。”
“好姑娘。”
婆婆憐愛地牽起了周問月的手,“眼下這境況……你估摸也沒地方住,我那裡還缺些人手,願意來幫幫我嗎?”
周問月看向老人家,對方笑着沖她點點頭:“我是在寒城裡行醫的,大家喊我一聲白婆婆。”
“那就多謝您。”她回握住白婆婆的手,被老人家安撫地拍了拍。
遠處,白色的城市莊嚴地矗立在桃花林的源頭,周問月長長舒了一口氣。
很好,這樣一來,她的寒城考察大計劃又推進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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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婆婆帶着周問月一路慢慢走到了寒城外。
此時正好到了中午,有女眷嬉笑着帶着衣裳去阿汗河邊漿洗,她們的臉頰輪廓深邃,臉上紅彤彤的,身上挂着各種圓潤亮麗的寶石飾品。
周問月一走過去,她們便都偷笑着看周問月身上的防護裝備。
周問月背着包,第不知道多少次對那些女孩子們好奇的眼光回以微笑,白婆婆走在前面,不時有路過的人們用白泷語和婆婆打招呼。
這位白婆婆看來是個很有名望的人。
周問月被帶着走進河谷間,桃花連綿盛開,在蜿蜒的粉色落花鋪出的石闆路盡頭,是一座白色的木構建築,不遠處,一隻五彩的風筝在空中高高飛舞。
“昴嬰!你哥哥在嗎?”
一個歡快的女聲響了起來,伴随而來的還有細碎的鈴铛聲,周問月轉頭,下一秒,從花叢裡沖出了一個金發的女孩。
周問月隻覺得眼前有燦爛的金色一閃而過,一雙煙灰色的眼睛一下蹿到了她跟前,女孩和她的距離貼的極近,周問月直視着她的眼睛,如同注視着兩顆水晶。
“昴嬰今天要去幫忙放羊,現在該在準備了。”白婆婆笑了起來,“你别吓着她。”
白婆婆說完話後,那雙眼睛眨了眨,倏地離開了周問月眼前,被稱為蘭若的女孩腰間挂着一條金色的鞭子,随着她的走動,鞭子上的金鈴也随之作響。
“哦。”蘭若撇了撇嘴,态度散漫,“那婆婆知道昴珈去哪了麼?”
白婆婆搖了搖頭,“他要去哪,一般人是找不到的。”
“嘁。”蘭若一聳肩,下巴沖周問月的方向揚了揚,“你,哪來的?”
她氣勢淩人,而周問月擡起頭,笑笑:“大越武都來的。”
“大越人?”蘭若挑了挑眉毛,再次上下打量了周問月,“怪裡怪氣的,你是被婆婆撿來的?”
說是撿來的好像也沒問題。
“咳,嚴格來說,是的。”
周問月保持着微笑,點點頭回答。
“那好,既然是來幹活的———白婆婆,今天我帶她去幫昴嬰的忙吧。”蘭若一把撈過周問月的肩膀,嘻嘻笑了起來,“我剛好想去轉轉,順便教這個大越人點規矩。”
周問月一臉懵地望向白婆婆,卻見她思考了一下,竟然點頭答應了:“也好,這位姑娘不會說白泷話,你帶着她去走走。”
呃,可是周問月總覺得蘭若這個教規矩的說法不太妙啊……
白婆婆說要給周問月拿一套寒城當地的衣裳,但蘭若硬要攬着她站在門口說幾句話。
“你叫什麼?”她問。
“周問月。”周問月回答。
周問月認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異域姑娘,她望着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神情,仿佛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
“武都漂亮嗎?”蘭若冷不丁地問。
“非常漂亮。”周問月回給她一個肯定的眼神。
“比起寒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