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繁分開後,林明溪就回家了,正是晚高峰,車被堵成了一條長龍,林明溪看着窗外,想起她的高中時代,那時候她遇到了程至簡。
面前的車窗似乎變成了一塊電影屏幕,将她和程至簡相識以來過往一一鋪陳開來,那是八年前,那年她上高二。
開學第一天,林明溪裝模裝樣收拾書包,整個暑假她沒碰書包一下,放假什麼樣,開學還是什麼樣,奶奶在旁邊呢,好歹裝一裝。
“奶奶,我去上學了。”林明溪背上書包要走。
“等一下。”奶奶解開圍裙,用毛巾擦擦手,然後從貼身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小布包,抽出一張皺巴巴的十元紙币,遞給孫女。
“幹什麼?”林明溪沒接。
“零花錢啊,開學了,置辦點筆啊本子啥的,買點零食。”老太太昨天跟鄰居聊天,聽到别人家的孩子零花錢不斷,她家明溪從來沒問她要過,她們的日子雖然過得辛苦,但這點小錢還是供得起的。
“我不要,我有錢,我暑假掙的比你工資都高!”林明溪滿臉驕傲的神采,“你的錢留着自己花吧,走了,拜拜。”
老太太笑着把錢收回去,看着孫女的背影叮囑,“缺錢給奶奶說,别啥都舍不得買。”
“知道啦!”
林明溪越過樓道裡鄰居們雜七雜八的物件,一小跑着下樓。她和奶奶租住在城中村裡,這裡的住戶魚龍混雜,有在工地打工的民工,有剛畢業暫時落腳的大學生,有擺攤到淩晨的年輕夫妻,總之,都是辛苦讨生活的那撥人。
路過樓下的早餐鋪,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林明溪!”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林明溪無望地閉上眼睛,暗叫倒黴。
回過頭時,她臉上已經重新堆滿了微笑,“蘭姐,早啊。”
“我忘帶錢了,借我十塊錢。”馬蘭蘭不客氣地朝林明溪伸手,她是林明溪的同學,也是團體老大,林明溪是她手下的小兵。
“蘭姐,不好意思,我也沒帶錢。”林明溪為難地說。
馬蘭蘭的慣用伎倆就是借錢,把錢借給她無異于肉包子打狗,有去無還,林明溪吃過不少虧,現在也學精了。
馬蘭蘭走過來,直接往她口袋裡讨,摸出一張二十的,得意把錢拍在她臉上,“還說沒帶?小氣樣兒,我會在意你這幾塊錢?”
林明溪的謊言被拆穿,幹笑着解釋:“我忘了,今天換了校服,我都忘了裡面有錢。蘭姐,我等你一起去學校吧?”
“不用,”馬蘭蘭甩了甩她飄逸的頭發,她假期新做了發型,配上精心描畫的妝容,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豔俗感,“勳哥一會兒會來接我,他送我去學校。”
高勳是馬蘭蘭的男朋友,她追了好久才追上,她語氣中都是得意的甜蜜,恨不得向全世界展示她的親親男朋友對她多貼心。
林明溪不失時機地拍馬屁,“哎呀,勳哥心真細,真讓人羨慕,我見過那麼多談戀愛的,你和勳哥是最幸福的一對。”
馬蘭蘭被林明溪的馬屁拍得通體舒泰,把林明溪騙她沒錢的事也忘了,“那是,勳哥說了,他最喜歡我。”
林明溪轉身離開,在心裡把馬蘭蘭從頭罵到腳。
馬蘭蘭不同于城中村裡一般住戶,她是這裡的“權貴”,她爸爸是村委領導,家裡有好幾棟自建房,一家人靠收租日子也過得風生水起。
自己和奶奶就租在馬蘭蘭家,仗着家裡有錢有勢,馬蘭蘭從小就在村裡橫行霸道,林明溪住在她家,也被她收入麾下,成為小團體的一員。
走出主街,再拐一個彎兒,就是公交站了,公交站旁有幾家小飯館,泔水就倒在門口的下水道裡,溫度一高,飄出難聞的馊臭味,林明溪屏着呼吸等車,遠遠看到公交車從車站駛出。
城中村是始發站,車上沒什麼人,林明溪徑直來到後排坐下。
車子走走提提,車上的人也越來越多,到了市區,上來幾個中學生,他們的校服款式跟林明溪一樣,顯然是一個學校的學生。
那幾個學生有說有笑,看到後排的林明溪,不約而同停住腳步,就算後面十分寬松,他們還是選擇站在擁擠的過道上。
他們聊天的聲小了下來,眼神不時掃過林明溪,林明溪知道他們在議論自己,冷笑一聲,轉頭看向窗外,這種情況她見多了。
公交車繼續往前走,前面有一個蔬菜批發超市,車一停下,湧上來一群買菜的老人,車廂裡越來越擠,後面幾個老大爺擠不上來,扯着嗓子在車門口吆喝,“那幾個學生,往後走走!”
學生們瞟向林明溪,眼神裡既害怕又嫌棄。
林明溪背起書包下了車,既然害怕她,她走就好了,反正也快到學校了,不在乎多走幾步。
林明溪就讀的十四中就是一所普通高中,當然,重點高中她也考不上。學校管理松散,校紀不嚴,她作為一名學渣,在這樣的學校,很有如魚得水的感覺。
當初選擇走讀還是住校時,林明溪家雖然離學校遠,但為了自由,她還是毅然決然選擇走讀,她讨厭上學。
太陽出來了,林明溪走得不耐煩,打算抄小路走。
前面那條小巷直通校門口,隻是裡面有個垃圾場,常年臭氣熏天,在裡面走上一趟,感覺整個人都被污染了,林明溪被公交站熏出了抗體,她深吸一口氣,捂上鼻子,蒙頭就跑了進去。
跑到一半,聽到一陣叫罵聲,“媽的,給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