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遊心下升起一絲異樣的情緒，隻聽見陸嶼矜說：“我一直信奉的原則是跟任何人相處凡事點到為止，我不喜歡費盡全力卻狼狽退場，我隻會去做有把握的事情，那時我總認為我那點脆弱的自尊心比什麼都重要，後來我遇見了你，我第一次想去讀懂一個人的眼睛，我知道你的才華和野心，明白你對制度不公的批判，理解你懷才不遇的憤懑，我感歎你這樣嬌弱的女孩為何能迸發出如此驚人的生命力，所以我心甘情願成為你裙下之臣，謝謝你這樣的凜然青竹走進我形如枯槁的生命裡，我會一輩子愛護你、珍視你，我絕不背叛你。”

過去二十三年向來都是林一遊卷别人，遇見陸嶼矜後她終于明白了被卷的滋味，都給她卷成卷心菜了，又卷又菜又心酸。

她真的希望現在誰照她鼻子上面來一下，新郎深情款款地說了這麼一大堆話新娘子不掉點眼淚說得過去嗎？

短短幾秒鐘，林一遊已經迅速從自嘲的情緒裡走了出來，她向來遇強則強，仔細回想年少時孤立無援直至崩潰的事情，竟真的硬生生把眼圈憋紅了。

她很少顧影自憐，就算被欺騙被忽視被輕慢，她也從來不會可憐自己，她隻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太笨了太不招人喜歡了做出的成績太小了，她隻心疼過自己一回。

就一回。

原來刻意被忘到腦後的傷痛多年後再次觸碰仍然會掉眼淚。

一顆巨大的淚珠憑空從她右眼滑下來，多年前如墜冰窖的誅心痛感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陸嶼矜眼裡滿是錯愕，手下意識地伸過來，卻發現頭紗隔在兩人中間。

林以述臉色突變，募地紅了眼眶。

賓客們看着實時直播的大屏幕，有人說：“哭都這麼好看！”

“這倆人跟拍偶像劇似的。”

一直盯着手機屏幕的許可凡擡頭道：“誰哭了？陸嶼矜哭了還是林一遊哭了？”

在許可凡的認知裡，這倆人誰哭都挺恐怖的，從林一遊三歲以後，他就沒見她哭過，被他從樓梯上推下去磕得滿頭是血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他媽媽林亞楠回道：“一遊哭了，我以為這丫頭天生沒淚腺呢。”

許可凡皺着眉呲着牙地說：“愛情可真讓人面目全非。”

林一遊這一滴淚勝過千言萬語，所有人都覺得她是情深至此哭得說不出來話。

陸嶼矜使了個眼色，主持人開始cue下一個流程：“新郎這一番緻辭感人至深，我們等新娘平複一下心情，下面請二位新人轉身面對彼此，新郎的手握住新娘的手，請在所有賓客的見證下起誓。”

“誓言”永遠是最動聽的也是最具有迷惑性的，他們沒有借用大衆最為熟知的那一段“無論生老病死都要相伴一生”的誓詞，反而别出心裁編了一段，賓客們聽着像普通的宣誓，隻有他們兩個知道，他們在對彼此起誓，合作夥伴的誓言的主旨是絕不背叛。

紅酒杯是這場婚禮的“花童”，穿着口袋裡放着戒指的定制小西服昂首挺胸地站在後台，脖子上還戴了個蝴蝶結，林以述一個指令它就上了台。

陸嶼矜和林一遊交換了戒指。

主持人道：“下面我宣布，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陸嶼矜輕輕掀起林一遊的頭紗，鑽了進去，頭紗蓋住了兩個人，她閉着嘴嗫喏道：“消毒了嗎？”

陸嶼矜也嗫喏地答：“沒。”

得，她上台前又灌了自己幾口酒，也算消毒了。

陸嶼矜無視聽了自己的回答後她明顯抗拒的後縮的肩膀，唇角含着笑意迫不及待地捧起她的臉，溫熱的唇瓣落在她的眼皮。

然後是臉頰，鼻尖。

最後是嘴。

陸嶼矜這人演戲也是能演到極緻的，他們兩個在三種情景下接吻過，他就給了她三種不同感覺的吻。

比如此時此刻，被他吻的感覺很像清晨的陽光灑在皮膚上，也像夏日黃昏時走在陰涼裡胳膊劃過綠葉，還像夜晚漲潮時光腳踩在沙灘上感受海水漫過腳面。

可以是溫熱的，可以是涼爽的。

但總歸是輕柔的，不媚俗的，不令人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