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被這聲音吵醒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着的,一擡眼……
岑樂正站在玻璃前,望着塞勒的背影面無表情的冥想,老頭又把新人卷進來咯。
方眠愣了愣,看着岑樂的正臉有些出神,岑樂長得很幹淨,那雙藍色雙眸雖然冷漠,還是能看出來亮晶晶的,這應該是對哥哥的期盼,和照片裡的殺人武器截然不同,方眠是這樣想的。
方眠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進了實驗箱,将中午抱着的糖果放在岑樂前面的桌子上。
實驗箱裡的空間很大,放了一架黑色鋼琴,看的出來鋼琴很亮。
實驗箱裡機械門一關就聽不到外面的雜音,她清晰的聽着自己說:“我很喜歡《萬衆之力》,因為字面意思,你能給我彈嗎?”
這種不按套路出牌倒是讓岑樂有些動容,之前來的心理醫生,剛開始就問他,你叫什麼,你為什麼不開心……等等……
方眠也了解了這些。
方眠沒有那樣做,對于小孩來說正是叛逆期,不要一直問他,如果他願意,即使你不問,也會回應你。
可是岑樂就是一個小孩。
才不叛逆,也不别扭。
方眠永遠不能了解他,因為方眠看到的正是有人讓她看到。
方眠輕笑,繼續說:“好吧,也不是字面意思,你知道嗎《萬衆之力》在咱們國度,很有含義,乘衆人之智,則無不任也;用衆人之力,則無不勝也,我看到你的琴譜了。”
岑樂聽她說完才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還是什麼都不說。
方眠不急,繼續說:“你想聽我彈嗎?”
岑樂眼眸微啟,眼神确實有些吃驚,短短幾秒鐘的表情卻讓方眠看在眼裡,基地的人不都是很讨厭鋼琴的嗎,除了哥哥居然還會有人彈?
岑樂是一直那麼認為。
岑樂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可以,之後坐在靠牆邊的單人床上。
方眠沖他笑了笑:“好。”
方眠這樣做有些把握,她是軍方的心理醫生,有的時候也要為凱旋歸來的将士把酒言歡,彈上一曲,鼓舞士氣。
方眠輕輕打開琴蓋,坐的闆闆正正,指尖觸碰到雪白的琴鍵時還微微一顫,有些涼。
就在她有點緊張的時候,岑樂開口說了一句:“不勉強。”
這聲音就是青澀的少年。
方眠眼眶有些紅,手上動作一頓,耳邊全是樂樂一句話,腦海裡漂浮着樂樂照片裡的模樣,方眠覺得自己很欣慰。
方眠說:“怎麼會,我是軍方的人。”
話音剛落。
方眠的纖纖玉手,落在雪白的琴鍵上,铿锵有力的跳動,娓娓道來漸漸的,這時就像是給萬千犧牲在戰争的将士祈禱。
緩閉雙眼,萬千場景不斷湧現。
循序漸進的琴聲,包含着方眠心中的不甘和宣洩一般的狂想,曲有終,人類總有一天會是勝利者。
這首曲子就像跳動的心髒,暗示着世間規矩常态,也鼓舞着人類繼續前進。
一首《萬衆之力》從頭到尾都是永不停歇的戰鬥,激奮人心。
這讓方眠沉浸其中,生在末世,總是需要一顆永不停息跳動的心的。
以前為軍官們振奮信心時,都會滿懷期待。
一曲進入尾聲。
空靈的結尾,又多了幾分凄涼。
方眠走不出這個曲子,因為這首曲子是陸銘教她的,她真的非常敬畏陸少校,陸少校的人格魅力真的很吸引她。
如果不生在末世,如果不曾有末世,方眠絕對是一個很有才華的鋼琴家,舞台不隻是小小的實驗室。
陸銘也不會是她永遠不敢接觸的男人。
久久不能平息的一首曲子,讓方眠彈的更加抓人心肺。
方眠緩緩睜開眼,轉過身看着岑樂。
“……”岑樂冷淡說:“我學了很久,一直都彈不好。”
方眠繼續這個話題問:“你為什麼喜歡這首曲子。”
岑樂沉默。
他不想說。
方眠笑着說:“不想說沒關系,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這首嗎。”
岑樂還是沉默。
每年都會有培養成功的心理醫生,同樣,每年都有選擇自殺的。
方眠進入自言自語模式:“我來自軍方,從小就是基地中心培養出來的,基地中心每年都會培養一批,心理素質極高的心理醫生,不僅是為了給将士們疏解情緒,我們還要去鼓舞他們,所以,我們就在基地中心學習鋼琴,這首曲子是我們必修課,不過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一個少校,這個少校非常厲害。”
岑樂瞪大眼睛,顯然聽進去方眠的話,他甚至想問認不認識一個叫陸銘的少校,但他遲遲沒有說,盯着方眠的眼神逐漸警惕。
方眠看出他的顧慮,開口問:“想問什麼?”
岑樂瞪着方眠。
方眠心裡咯噔一下。
岑樂不作反應。
方眠無奈地歎氣:“你什麼都不願意說,姐姐怎麼幫你呢?”
岑樂閉上雙眼,還是什麼都不說。
他不能給陸銘惹麻煩。
方眠繼續說:“你有什麼和姐姐說,也許姐姐可以幫你,能幫姐姐一定幫你。”
岑樂冷哼:“你能給我自由嗎?”
給我自由。
頓時寂靜,實驗箱裡隻有兩個人的呼吸聲和滴滴作響的實驗點滴。
這四個字說的輕松,但是方眠沒有多大能耐,隻是一個醫生,聽着這要求她也不驚訝,她能理解。
這尴尬的氣氛。
方眠覺得今天可以到此為止,岑樂給她的反應已經很讓她知足了,她打了聲招呼沒有失落,離開了實驗箱。
這一舉動,讓岑樂冷笑,又氣走一個。
方眠揉揉自己的臉,第一步比她預想的好,畢竟能讓岑樂開口說話了,接下來還是要繼續和岑樂多說說話,但是時間不能長,會讓岑樂心煩。
方眠在實驗室裡沒日沒夜的,一個月也從指縫中斜着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