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眠迅速調整好自己的心态,臉上恢複平靜從容,資料摞好,随着實驗室裡的人流方向,去實驗室食堂吃難得有的纖維碎牛肉。
這方面讓方眠不禁心酸。
路過實驗箱時,方眠看到岑樂孤單的背影,一身深綠色的病态服,烏黑的頭發中參雜着白色碎發,皮膚慘白,極其紮眼。
一個十五歲的少年,承受了平常人都不曾承受的重責,沒有朝氣也像是沒有活的欲望,卻又搖搖欲墜的感覺令方眠懷疑自己的專業性。
這真是個看不懂的病人。
方眠情不自禁地走到實驗箱跟前,透過厚厚的透明玻璃,看着面無表情的岑樂,她又陷入了沉思,方眠不知道岑樂習性,也不曾了解過岑樂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方眠眼神中帶着些許心疼和憐憫,作為女性,自己不可能做到視而不見。
這是她自己盲目的猜想。
也許她不應該心疼,站在心理醫生角度來講,不能同情病人,更不能同病人一起發瘋,站在旁觀者普通人身上,岑樂就是人類的血清,就是C3救命稻草這一角色,也是任人宰割的犧牲品。
“不必同情。”
岑樂各方面能力都很敏感,當然知道方眠與他隻有一個玻璃的距離在外面胡思亂想,臉上寫滿對他的好奇。
隻不過方眠聽不到岑樂說話。
但是她确實同情。
方眠隻是簡單的看了看實驗室環境之後,轉身離開,準備融入這個實驗室,也去嘗嘗2.88的午飯。
岑樂的藍色雙眸又在冷寂中沉默。
他常常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滿憐憫,他自己覺得還可以,不至于可憐。
他們的眼神真的很令人讨厭。
岑樂把自己縮成一團,那雙眼睛還是微微睜着重複說着:“哥哥,又來新人了,什麼時候來看看我。”
什麼時候來呢。
岑樂心裡全是他,十歲那年那一晚,他就知道自己會是哥哥永遠的忠狗,永遠隻願意為哥哥轉。
實驗箱裡的鐘,正滴答滴答跳動着,岑樂的心沒有波瀾的像是一潭死水。
“叮!”
十二點整。
聽到這一聲,岑樂才肯閉上雙眼,這是屬于他自己的儀式,到了給自己休眠的時間了,這麼多年的連軸轉,他都會用這種休眠方式安慰自己。
這一睡可以說是直接休眠五個小時,等到下午17點的鐘聲在響起來的時候,他就會繼續過着機械般的生活,他的生活很簡單,反複重複。
實驗室的人知道他這個習慣,塞勒專門為他設置了休眠系統,當他休眠時,整個實驗室就是防護狀态,不會有人打擾他。
……
每個基地的飯點控制的都很嚴格,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方眠當然不想錯過午飯,但是一到食堂,她還是覺得基地中心在分配食物這方面還沒有做到一視同仁。
方眠領過速凍粥和纖維碎牛肉後,坐在一個角落自己慢慢吃了起來,她一天有很多事情要想,以前是想怎麼才能緩解一群大人的情緒,現在她要想怎麼才能去緩解一個十五歲少年的情緒。
實驗室裡的纖維碎牛肉還是比較美味的,她在角落裡看到實驗室裡這些科研人員,日日夜夜都在兢兢業業的工作,也都是為了基地。
基地經曆的一切,讓基地的人隻學會了怎麼為基地付出,再是怎麼保護自己,如果她不是心理醫生,才不會覺得基地這種做法有什麼問題。
想到這裡,方眠又默默低下頭,吃完了自己的午餐。
正在還餐具的時候,有一個大叔和她打了一聲招呼。
“方醫生!”給人盛粥的大爺叫住她說:“我這有點糖,你給樂樂帶過去。”
方眠停下腳,她到基地的第一天,因為是岑樂的醫生,這裡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她接過了大叔給的一袋子糖果,這種違基地操作,她在基地中心都見過已經見怪不怪,方眠沖他點點頭說:“回見。”
方眠禮貌的走人,抱着糖果又回了實驗室裡。
和她出去時的實驗室除了岑樂的實驗箱是防護狀态外,沒有其他不一樣,但就是這樣一個狀況,讓方眠不停皺眉。
為什麼岑樂休息都得防護的這麼到位,也許是他太重要了,實驗箱内自動支起來的人臉識别系統和實驗箱的透明玻璃黑了下來。
這讓方眠的心也沉了下來。
這短暫的五個小時,方眠仿佛覺得過了很久,在基地實驗室的半天裡,她積極詢問不同的人,能了解岑樂的基本生活習慣和心裡。
方眠根據信息有了個突破口。
鋼琴。
下午,方眠依舊就在岑樂的實驗箱外面等着,透過顯示屏還是可以看到岑樂休眠的狀态的。
醒着的時候有一個人幹翻整個實驗室的勢頭,睡着了縮成一個封閉的圓,讓人覺得可憐巴巴的。
岑樂堅強的外殼下,也是個缺乏安全感,渴望被愛的孩子。
方眠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來,一個人孤單的世界達成了,自從基地中心來到實驗室,她也總是一個人。
心理醫生的孤獨不是簡單的孤獨。
當一個人盲目的想着一些事情時,時間流動的更快,她很想和岑樂說話。
方眠不知道盯着岑樂的背影多長時間,身邊坐了人才緩緩回神。
塞勒博士坐在方眠的左手邊,雙手拄着拐,盯着實驗箱上的時間倒計時說:“方醫生,你知道為什麼讓你過來嗎?”
塞勒聲音很沉,并且說話很慢,一口流利的中國話,真的看不出來是外國人。
方眠猛的擡頭一眼,映入眼簾的是雙鬓斑白,面容滄桑,皺紋也有條理,确實标準的歐美人的長像,晶瑩剔透的藍色雙眸,眼神又特别犀利,特别溫柔的塞勒博士,回想博士剛才問的問題,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微微搖頭。
塞勒博士笑了笑:“因為你很優秀,好孩子,想必你應該看了樂樂的資料了……我們都老了,保護不了樂樂了,即使再厲害的武器也有心,都是需要受到保護的。”
所以是讓她保護一個實驗體?
她沒聽錯?
方眠不明白為什麼塞勒博士說這些,這些并不是讓她來實驗室的原因啊:“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怎麼保護得了實驗體,博士真的說笑了。”
塞勒博士并沒有在意方眠的質疑,繼續說道:“為實驗室犧牲的人太多了。”
塞勒說的這句話,無疑顯示出了自己的無奈和懊悔,塞勒不該說的都透露給了方眠。
實則賣慘。
方眠略微震驚,這種話,出現在實驗室裡簡直就是最荒唐的。
塞勒博士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反動的話。
“所有的燈,都熄滅的時候,全城的人都要回家啊……”
塞勒留給她這句話。
方眠不明白,隻能看着塞勒博士離開的身影,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說的好隐晦,博士到底想告訴她什麼?
塞勒的聲音很催眠,這段時間方眠也處于神經高度緊張的狀态,塞勒說的一些事和一些話,她的悟性還是不夠。
“叮!”
十七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