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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灘。
夜色還未完全籠罩,這裡就已經人聲鼎沸。
海風帶着鹹濕的氣息吹拂而來,卷起了一片片細軟的沙礫,人們的腳印在沙灘上交錯縱橫。
此刻,天空還殘留着一點落日的餘晖,将雲層染成淺淺的橙色,但天邊的深藍已經緩緩吞噬光亮。
而在海灘上,人群早已聚集,一眼望去,仿佛整個翔島的人都湧了出來,還有不少外地遊客,興緻勃勃地等待着煙火大會的到來。
許多人都換上了浴衣。
女孩們穿着色彩斑斓的和風浴衣,腰間的帶子打着精緻的蝴蝶結。有的女孩手裡還拿着團扇,扇面上繪着櫻花、金魚、螢火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精美;而男生們則大多穿着簡潔的深色浴衣,袖口折起,露出結實的小臂,踩着木屐在沙灘上行走。
小孩子們跑來跑去,手裡攥着彩色的棉花糖或是剛剛赢來的小獎品,興奮得滿臉通紅。
而在這片喧鬧的氣氛裡,魏逸和方湛穿着浴衣,悠閑地在沙灘上逛着。
魏逸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藍色浴衣,随手拽了拽腰間的系帶:“啧,明明這衣服是租來的,怎麼穿上之後還挺合身?”
“你自己選的。”方湛淡淡地道。
魏逸“啧”了一聲,不置可否。
沙灘上,幾乎所有人都穿着浴衣。
“今晚如果誰不穿浴衣,反倒顯得格格不入了。”魏逸啧了一聲:“這是明文規定的嗎?”
“也許是無形的默契。”方湛答。
“碰——!”
忽然,一個小男孩撲通一聲摔倒在了他們面前。
他穿着一件紅色的小浴衣,背後綁着一個略顯松散的蝴蝶結,可能是跑得太快,腳下一滑,整個人摔了個結結實實。
“哎,沒事吧?”魏逸下意識蹲下身,剛想扶起他。
可小男孩竟然自己咬着牙撐起身子,拍了拍手掌上的沙,硬是沒哭出來,隻是眨了眨眼睛,倔強地吸了吸鼻子。
“……”魏逸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還挺能忍。”
小男孩有些不好意思,臉蛋紅撲撲的,低聲說:“今天是夏日祭的最後一天,我不能哭。”
“誰規定的?”魏逸挑眉。
小男孩認真地說:“哥哥說,如果最後一天哭了,今年的願望可能就不會實現了。”
魏逸聽了,哼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行吧,願望很重要。”
“阿力——!”
這時,遠處一個稍大點的孩子喊了一聲。
小男孩扭頭看了一眼,急忙跟魏逸擺擺手,然後小跑着追了上去。
魏逸站起身,目送他跑遠,忍不住感歎:“小鬼們還挺講究。”
方湛看了他一眼,忽然問:“那你今年許了什麼?”
魏逸愣了愣。
……許願嗎?
他忽然想起那天夜裡,在神社前,他拿着繪馬,卻遲遲沒落筆。
最後,他随手畫了個簡筆的小人。
兩個與礁石并肩,站在浪潮前的小人。
他的願望是什麼?
魏逸自己也說不上來,隻覺得當時腦子裡一片混沌,隻能憑着感覺随便畫了點什麼。
“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含糊地答了一句。
“啊?”方湛有些吃驚,呆看着魏逸。
忽然,魏逸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立馬走開:“滾——!”
——
大樓梯的最高處,林美雪穿着一襲深藍色的浴衣。她手裡拿着麥克風,正熟練地主持着今晚的活動,而站在她旁邊的,則是同樣穿着浴衣的顧依然。
“咦?她怎麼也在?”魏逸意外地看着樓梯上的顧依然,壓低聲音問方湛。
方湛目光一頓,随即緩緩道:“可能是陪美雪的吧。”
正想着,顧依然微微偏過頭,視線似有若無地掃向台下,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下一秒,台上的她忽然揚起麥克風,輕笑道:“說起來,這次夏日祭的主持人本來應該是島長的吧?怎麼換成美雪了?”
底下有人應和:“對啊,島長呢?”
林美雪挑眉,理直氣壯地回道:“可惜島長忙着約會,抽不開身。”
人群裡頓時爆發出一陣笑聲,紛紛議論起方湛的“約會對象”是誰。
“這可不能亂說!”林美雪一本正經地舉起手做了個“禁止讨論”的手勢:“島長的隐私,我們要保護,不能随便散播流言蜚語!”
衆人被她的表情逗笑,氣氛更加輕松了。
而聽到這句話的魏逸,忍不住轉頭瞪了方湛一眼:“你怎麼回事?夏日祭還沒結束就被人說忙着約會?”
方湛神色淡然地看着樓梯,半晌後才開口:“可能……也不算錯?”
魏逸:“……”
“好了,我們不扯這些,趕緊回到正題。”林美雪看向遠處的被圍起的沙灘區:“今晚的煙火可是島上最盛大的活動之一,每一顆煙火,都是我們的師傅們精心打造,大家一定不會失望!”
台下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大樓梯上的林美雪繼續主持着今晚的活動,而顧依然則在一旁微笑着,不時補充幾句,看上去竟意外地搭配默契。
——
兩人沿着沙灘往前走,随意地四處看着,直到他們在一個角落裡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方娟和吳萍。
他們站在一旁,看上去已經聊了很久。
“……你家一輝啊,看着真是變了不少。”方娟的聲音裡帶着些許感慨:“比起以前,現在确實沉穩很多。”
吳萍輕輕笑了一下,擺擺手:“哪裡的話,他還是那樣,就是多了點責任感,算不上多沉穩。”
方娟啧了一聲:“你就别謙虛了,以前他成天隻知道瞎鬧騰,現在總算是能讓你放心了吧?”
吳萍搖了搖頭,眼神柔和:“唉,哪有當媽的真能完全放心的?但說實話,确實比以前省心了許多……”
“這不就對了?”方娟笑道:“再過幾年,你就能享福了。”
吳萍卻搖搖頭,歎了口氣:“你才是真的該享福的,湛那麼年輕就當了島長,前途無量啊。”
方娟聽了,臉上的笑意稍稍收斂了一點,她擡起頭,看向遠處的海面,似乎在思考什麼。
“小展這孩子……确實很優秀。”她的聲音輕緩下來:“可有時候,我也在想,他是不是承擔了太多?”
吳萍聞言,沉默了一下,随後輕聲道:“你是心疼他吧。”
“當然心疼。”方娟低笑了一下。
吳萍點點頭:“這也是他的本事。”
“也是。”方娟自豪地笑了一下,随即轉頭看向吳萍:“話說回來,你不也一樣?聽說你兒子在外地也賺了不少哦~”
“沒這回事啦。”吳萍笑了一下,然後淡淡地說:“他能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隻不過,”吳萍歎了口氣:“真不知道他在做哪一行……”
“哎呀,沒事的啦。”方娟安慰道。
兩人正聊着,站在遠處的魏逸和方湛面面相觑,互相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有些微妙的表情。
“……走不走?”魏逸低聲問。
“走。”方湛果斷地轉身。
魏逸一秒都沒猶豫,立刻跟上。
“阿谀奉承這事兒咱倆真做不來。”魏逸邊走邊嘀咕。
“别說了,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方湛擡手揉了揉手臂。
魏逸忍不住笑了一下,擡手拍了拍他的肩:“但話說回來,你媽說的也對,你确實是年輕有為。”
“行了行了,别再說這些。”方湛歎了口氣:“我們還是找點事情幹吧。”
魏逸點頭:“行,那我們去前面看看煙火準備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