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這就是我的故事。”

兩人靠在欄杆上，望着對岸搖曳的船隻。夜色沉沉壓在海面上，仿佛在等待什麼，卻又好像什麼都無所謂。

“你才畢業一年多吧？”魏逸随口問道。“19歲……還能到外面闖一闖啊。”

“那你19歲的時候在幹什麼？”林美雪扯了扯嘴角，語氣冷淡。

魏逸被問得一愣，回憶一下湧上來。

他19歲的時候，不就是在父母的公司裡混日子嗎？每天晃晃蕩蕩，心思根本不在那些繁瑣的事務上，甚至連自己的未來都懶得去思考。

可他說不出口，沉默了幾秒。

“我……”他剛要解釋。

“你也很頹廢吧？”林美雪忽然打斷他，眼神裡帶着幾分鄙夷，嘴角的笑意卻未散。

她斜睨着魏逸，一副“你自己也做不好，憑什麼來教訓我”的表情。

魏逸被她這麼一怼，竟然一時無言以對，半眯着眼打量她：“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其實，我攻擊力還能再高一點。”林美雪聳了聳肩，笑意漸濃，嘴角微微勾起，帶着幾分不正經。

兩人對視片刻，彼此都有些錯愕。

但突然，魏逸先憋不住了，輕笑出聲，林美雪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起初，笑聲微弱而輕淡，但沒過多久，兩人便放聲大笑起來。

像是嘲弄彼此，又像是嘲笑自己。

“這樣也不錯啊。”魏逸笑得肚子有點疼，扶着欄杆喘氣。

林美雪靠在欄杆上，看着他，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也不錯嗎？

她想了一會兒，但最後還是把那些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

算了，想那麼多幹嘛。

林美雪拍了拍魏逸的肩膀，轉身準備離開。“我得先走了。”

她說着，走到魏逸身後，突然俯身到他耳邊，輕聲說道：“多考慮考慮方湛嘛，他那麼愛你的說。”

魏逸愣了一下，随後臉色一黑。

他眼看着林美雪蹦蹦跳跳地離開，心裡那股被調侃的氣一下子湧了上來。他還沒想好怎麼回擊，就突然叫住了她：“林美雪！”

林美雪停下腳步，回頭看他，眼中帶着幾分狡黠。

魏逸擡起手，朝她比了個中指，皮笑肉不笑地說：“再見。”

林美雪哼了一聲，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輕快地走遠了。

魏逸站在那裡，對岸的火光在微風中明明滅滅，心裡又莫名有種輕松的感覺。

這算不算……給曾經的自己一些希望？

——

在翔島的第五天，雜貨店。

空氣一如既往地安靜，偶爾有風鈴輕輕碰撞發出的清脆聲響。

方湛站在二樓，手拿着一包零食，心裡有些煩躁。他看着樓下的林美雪，她半躺在櫃台後，懶洋洋地翻着一本漫畫書，完全沒有想幫忙的意思。

“喂！”方湛手一揚，零食包直接飛了過去，差點砸在了林美雪的肩膀上。

林美雪反手一抓，她眼睛卻連擡都沒擡一下，就輕輕松松地接住了。

平時她雖然喜歡耍些小聰明，但總是軟軟糯糯的樣子，今天卻有種說不上來的疏離感。

她的語氣冷淡得讓方湛有些陌生：“魏逸自己要做的事，關我什麼事？”

魏逸……？她不叫他哥了嗎？

說到魏逸哥，昨晚他也是說了那句後就睡着了……

“想不想和我談個戀愛？”

方湛愣住了，眼神在她和魏逸之間來回遊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不管是魏逸哥對我說的，還是對美雪說的，又或者是她對魏逸哥說的——

都不可以。

方湛下意識地看向正在貨架間忙碌的魏逸，他正忙着整理貨架，察覺到方湛的視線後，淡淡地問：“怎麼了？”

方湛跑到魏逸跟前，壓低聲音問：“她今天怪怪的，沒事吧？”

“挺正常的啊。”魏逸輕描淡寫地聳聳肩，嘴角還挂着一絲笑：“這比較像是……解放天性了。”

方湛聽得一頭霧水，總覺得魏逸話裡有話，但又抓不住具體的意思。心裡那股不安感越來越濃，卻又無法說出口。他索性低頭幫魏逸整理貨架，心不在焉。

突然，林美雪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們和趙一輝認識很久了？”

“那天看你們跟他挺沖的。”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掩飾不住的銳利，直擊方湛的耳朵。

“别提那混蛋了。”方湛的臉色瞬間變了，提到趙一輝，他的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他就一混混，你也知道的。”

“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好人。”林美雪點點頭，嘴角微微挑起。“就是這樣，才奇怪你們怎麼會有交集。”

方湛把頭扭過去，聲音裡帶着些不自在：“那是以前的事，别提了。”說完，他偷偷瞥了一眼魏逸。

魏逸卻隻是懶洋洋地搖了頭，聲音淡淡的：“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别問我。”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摩托車的轟鳴聲。緊接着，幾聲嘲弄的笑聲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三人同時轉頭看去，隻見四五輛“魔改”摩托車呼嘯而至。車上的人穿着破舊的皮夾克，頭發五顔六色，手臂上紋滿了各式各樣的刺青。

領頭的正是趙一輝。

這倒退二十年的穿搭是什麼意思？

魏逸微微眯了眯眼，動作輕緩地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然後重新戴上，表情依舊平靜無波。

摩托車輪子刺耳地劃過地面，車停穩時，趙一輝潇灑地摘下頭盔，叼着根煙随意吐了口煙霧，朝身後的人招了招手。

跟在他後面的小弟們嘻嘻哈哈地散開，走進雜貨店，手指在貨架上到處亂摸，有人幹脆撕開包裝，直接吃了起來。

“老大，這地方有點意思啊。”一個光頭小弟漫不經心地踢了腳貨架，貨架上的零食随之晃動，發出細微的聲響。

魏逸沒有理會他們的喧鬧，徑直走向店門口。

方湛條件反射地伸手想拉住他，卻隻抓到魏逸的衣角。魏逸輕輕一掙，便掙脫了他的手，獨自朝趙一輝走去，面前的身高差對他而言毫無壓力。

“歡迎光臨。”魏逸站在趙一輝面前，表情中帶着有一絲隐忍的威脅：“客人，開了就要買的哦。”

趙一輝挑了挑眉，沒急着答話，反而慢吞吞地環顧了一圈店内，最後目光回到魏逸身上。

他笑了一聲，把煙頭丢在地上，鞋底随意一碾，淡淡地說了句：

“砸。”

話音未落，空氣像是凝滞了一瞬，下一秒，店内便徹底亂了起來。

趙一輝的幾個小弟哄笑着沖向貨架，大聲喊着，肆無忌憚地推倒商品，零食和飲料砸落在地，發出尖銳的撞擊聲。

方湛看着這一幕，憤怒瞬間沖上心頭，幾乎要失去理智。他猛沖向趙一輝，恍惚間卻被幾個小弟一把推開，重重摔在地上，後背生疼。

還沒等他站起來，趙一輝已經擡起拳頭，直沖魏逸而去。

魏逸明明早已察覺，卻依舊沒能避開。

操……你媽……

拳頭夾帶着風聲砸在他臉上，眼鏡瞬間碎裂，碎片如細小的刀鋒割破了他的臉頰，鼻子裡瞬間噴出鮮血。

魏逸踉跄着後退兩步，身體搖搖欲墜，但他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隻是捂住眼睛，指縫間已是殷紅一片。

“魏逸哥！”方湛急急忙忙地爬了起來，沖上前，想扶住他。

當他觸到魏逸時，掌心傳來的，是溫熱的血液。

離開翔島，還有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