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
夜色籠罩着海岸,微風輕拂,海浪拍打着礁石,發出零星的水聲。
魏逸站在岸邊,目光無神地望着遠方,海風濕潤了他的臉。他表面淡然,心思卻遊離不定。
忽然,他瞥見貨箱旁一個模糊的身影,不用看清便知道是方湛。
那家夥又偷偷跟來了。
魏逸沒有戳穿他,隻是面色如常,嘴角輕輕勾起一絲不屑的弧度。
“野狗野貓,都放心回去睡覺吧。”他目光掃向那個方向,漫不經心地說道。
話音剛落,他便收回目光,重新注視着海面。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顯然方湛已經離開了。
他低頭撥弄着額前的金發,眉頭微蹙,心中隐約有些不快。他擡腳,漫不經心地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石子在地上彈跳幾下。
怎麼還沒到?
無聊之際,魏逸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點燃,白色的煙霧在微風中緩緩飄散。
他又深吸了一口,卻在這時,忽然聽到遠處傳來的清脆呼喊:
“魏逸哥——”
魏逸轉身,隻見林美雪跑了過來,裙擺随着風輕輕搖曳。今晚的她,與平時大不相同,放下了常戴的發箍,換上了一條粉色連身裙,顯得格外嬌俏動人。
“怎麼這麼急?”他雙手插兜,神情淡然。
“當然是為了見魏逸哥啊。”林美雪低着頭,臉頰微紅,聲音輕柔。
“怎麼不直接說實話?”魏逸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帶着戲谑。
他微微俯身靠近,眼神犀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打算告白嗎?”
魏逸的目光銳利,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
林美雪隻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魏逸身上彌漫開來,像是無聲的巨浪,朝她狠狠壓下。她的心髒仿佛被什麼緊緊攥住,跳動得越來越快。
她雙腿微微發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神閃爍。
難道……他已經知道了?
但她不能退縮,不能被這個男人看穿。
她強迫自己鎮定,深吸一口氣,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些:“魏逸哥,怎麼知道的?”
可她的笑容卻顯得僵硬,聲音也不由自主地帶上了幾分顫抖,連她自己都能聽出那份不安。
“我當然知道。”魏逸輕蔑一笑,攤開雙手:“而且,你不是單純喜歡我,對吧?”
這句話猶如利刃,直刺她的心。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看穿的?
林美雪的笑容僵住,仍故作無辜:“我不懂你在說什麼,魏逸哥。”
魏逸輕笑,背對着她望向海面:“别裝了。”他聲音低沉,微微側頭,月光映照在他的金發上,冷峻而疏離。“我對你沒興趣。”
“準确來說,是對女人。”
此刻,空氣靜谧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四周的海浪聲仿佛都變得遙遠。魏逸的側臉在月光下如冰冷的雕塑,令人無法接近。
是我輸了……
“啧……你怎麼不早說?害我裝了這麼久。”林美雪挺直身闆,拍了拍裙子上的微塵,自嘲一笑。
聽到她的坦白,魏逸反而露出了一絲真正的笑意,眼神中少了幾分嘲弄,多了一絲柔和。
“既然這樣了,倒是說說看,為什麼要這麼做?”他轉過身,徹底面對她,語氣放緩,饒有興緻地問道。
——
高中畢業那天,天悶得厲害。
濕氣在空氣中浮動,黏在皮膚上,讓人覺得呼吸都沉重。我站在校門口,目光不自覺追随着那些背着行李箱、臉上帶着興奮和期盼的同學。
她們要走了,去大城市,去過我從沒觸及過的生活。
而我,依舊留在這座小島上。
翔島,既不大,也不小。
島上的人早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靜日子。可是我不同,我心裡始終有一股躁動,像一隻困獸,在平靜中掙紮。
想要和别人不一樣,卻處處都一樣,甚至還不如。
高中的時候,我有點毒。
尖酸、刻薄,幾乎是全班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尤其是對她,曾經最好的朋友身上。
“跳舞能當飯吃嗎?”那天我冷笑着打斷她,雙手環胸,語氣鋒利得像刀子:“我看啊,等你跳累了,就該明白現實有多殘酷了。”
空氣像是瞬間凝固。原本的嬉笑聲戛然而止,朋友的眼神黯淡下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周圍的女生互看,氣氛尴尬得讓人呼吸發緊。
“美雪……”她低聲說,聲音像是怕打破什麼:“我隻是想試試,不是……”
“呵,去大城市?”我依舊嘲諷,心裡不知為何升起一種莫名的快意:“你知道要面對什麼嗎?别做白日夢了,醒醒吧。”
那天之後,她什麼話都沒再說。
我知道自己傷害了她,卻無從道歉,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那刻薄的言語。
都怪那不服輸的傲氣。
大概是因為我心裡清楚,自己沒有過人的成績、也沒有别于他人的努力。
我知道自己走不出去,害怕隻能眼睜睜看着她們離開。某種程度上,我希望她們也一樣出不去。
我想了很久,為什麼要一直否定她們的夢想。或許是自卑、也許是害怕,恐懼她們的離開、不願她們的輝煌。
到了高二下半年,大家開始離我遠遠的。
我走進教室時,空氣都會瞬間凝固片刻,低聲的議論像無數細小的針,紮進耳朵。我假裝無所謂,昂着頭從她們中間走過,胸口卻像堵了塊石頭。
她,也漸漸遠離我了。
之後的每天,她都在忙舞蹈訓練,課間也不再跟我一起,而是和那些同樣熱愛舞蹈的人混在一起。
後來,她拿到全校唯一的第一名,直接被舞蹈學院錄取。那一天,所有人都圍着她轉,大家興奮地看着她的錄取通知書,誇贊聲此起彼伏。
而我,隻能站在人群外,默默看着,心裡空蕩蕩的。
從那之後,我們的聯系就斷了。
沒有告别,沒有最後的對話。她離開了翔島,去了那個燈火通明的大城市。我依舊留在這座安靜的小島上,過着看似平凡的生活。
記得畢業那天,我站在不遠處,看着她的笑臉,想要靠近,卻已然發現自己早已失去了靠近的資格。
要以什麼身份恭喜她?是曾經的好友?還是以前傷害過她的人?
來不及想太多,畢業後的灰暗生活就已經到來。
本以為自己可以去外面闖一闖,但每次面對空蕩蕩的簡曆和低得可憐的成績,總是一次次被拒絕。大城市根本不缺像我這樣的人,甚至比我聰明、努力、美麗的比比皆是。
直到那時我才明白——這輩子,我注定隻能是個普通人。
所以,我留在了翔島。妥協,或者說是對命運的某種認同。
我不再鋒利,也不再刻薄。
學着微笑,學着溫和地說話,仿佛這樣就能更好地融入這個社會。但那種孤獨感,卻始終沒有消失。
直到我遇見你,魏逸。
琉璃市,那個我隻能在電視上看到的繁華都市,那個我夢寐以求卻無法到達的地方。而你,就是來自那裡的人。
第一次看到你時,就隐約感到,你就是我最後的機會。
做個豪門媳婦,數不完的錢,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這不算壞吧?
偶爾,我也會在心裡問自己,究竟是真的喜歡上了你?但我也很清楚,自己隻是把你當成一張通往外界的船票罷了。
重要的不是我為什麼選擇你,而是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隻要我能離開翔島,一切都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