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顧勳便醒來了。也不知道是為何,自從沈溪來了這裡,他便睡得不那麼安穩了。總是會想起内間的沈溪,有幾次顧勳睡得晚一些,他就悄悄去内間看沈溪。
不得不說,沈溪睡相确實好,就貼着牆根,也不踢被子。
“很乖。”他在心裡默默道。
起初,李景璋要他把沈溪帶回去隻是為了監視。李景璋親口告訴他,昌平王的勢力盤根錯節,絕不可能就這樣輕易被瓦解,所以他覺得,沈溪就是一塊跳闆。可以做他的一個棋子。
顧勳當時不理解李景璋的意思,如今更不理解。
沈溪在他這裡已經有兩個多月了,李景璋卻絲毫不提,好像忘了這個人一般。不過這也好,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顧勳發現了一個他從來沒有發現的事情。
顧勳自己也想不通為什麼,他居然有一點舍不得沈溪。
很多時候,他看着沈溪臉上那道疤,心裡也會暗暗罵自己過于沖動。就連姚祈雲前段日子也跟他說,這一刀劃哪裡都好,可劃臉上就……
顧勳也明白姚祈雲的意思,是說他不懂憐香惜玉,那麼漂亮的臉蛋,他說劃就劃了,甚至沒給人家一點反應的時間。
離中秋家宴也隻剩下三日了,窦清绾在裕妃的指導下,學會了許多。搬回長定宮後,她為了感謝裕妃這段日子的照顧,特意煮了裕妃愛喝的奶茶,讓一個叫竹月的宮女送了過去。
顧勳按着時間,來了景陽齋,此時,太子與煜王已經等候多時。顧勳來遲,自知理虧,便自罰三杯才落座。
“勞二位殿下久等,這頓我請。”
聽了顧勳的話,李佑柏這下來了精神,他道“堂叔,我與太子哥哥今日可都沒帶銀子啊,所以才來得這樣早。”
“六弟說得不錯。”李佑桓道“我們兩個是小輩,今日堂叔可得照顧照顧我們啊。”
顧勳被兩位殿下難得的孩子氣逗得哈哈大笑,道“太子殿下成了親,怎麼越發像小孩子了?也罷,今日我請。”
“幾位客官,菜來喽~”光着膀子的店小二肩膀上搭着手帕,盤子裡端着的是熱騰騰的烤魚。還有一盤酸黃瓜。
“幾位請慢用,有什麼事您盡管吩咐咱。”
顧勳此前就有所耳聞,這景陽齋的烤魚堪稱虞都一絕。多少人吃了都贊不絕口,隻是他從前也沒有品嘗過。今日一嘗,果真是名不虛傳,不僅味道好,魚刺也除得幹淨。
“果真美味,名不虛傳啊。”顧勳找來小二。吩咐道“再烤兩條,打包。”
李佑桓一聽就知道,顧勳這是要帶點回去給承陽侯府的人。從前但凡是一起聚會,顧勳總會帶些東西回去給侯府的人。
沈溪知道顧勳今日不在,自己也沒什麼胃口,早膳就吃了一個糖包。顧勳走前,吩咐了阿戒按照時辰去給沈溪送午膳過去。他知道沈溪有時候還是謹小慎微,他不在的時候,沈溪會不好意思去廚房傳膳。
顧勳也知道,這不是謹小慎微,是害怕。
如今在這承陽侯府,沈溪明白,雖說侯爺與夫人,還有老夫人都對他很好。可那也是看在将軍的面子上,如果哪天,顧勳也對他沒了耐心,他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沈溪坐在書桌前練習丹青,忽然聞到了一陣香味,擡頭一看,是顧勳提着一個食盒進來了。他連忙上去迎接“将軍回來了?”
“是啊。”顧勳放下食盒,示意沈溪為自己解下外衫。道“今日去了景陽齋,覺得那裡的烤魚不錯,就給你帶了些回來。”
“多謝将軍記挂。”沈溪心裡某個地方被觸動了。這是第一次,有人特意為他帶東西回來。哪怕隻是一條烤魚。
打開食盒,香味撲面而來,顧勳看見沈溪高興的樣子,雖然心裡也高興,嘴上卻是打趣道。
“一條烤魚你就高興成這樣,萬一哪天我給你帶回來更好的東西,你還不得高興得哭出來啊?”
“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沈溪從小到大也沒吃過幾次魚,怕被刺紮了嗓子,吃得格外仔細。顧勳看了書桌上那副沒描完的蘭花。贊道“果然聰明,兩天進步就這麼大。你小時候都做些什麼?”
“我從小在莊子上長大,能識字就很不錯了,平常就是自己玩。”
“沒有人陪你?”
沈溪搖搖頭。
顧勳想到沈溪的身世,也明白了為什麼沒人陪他,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實在是不該問出來。
“快吃吧。”顧勳說着拿起沈溪昨日畫的那副蘭花就出了門。
半個時辰後,顧勳拿着裝裱好的那幅蘭花回來了。把那幅蘭花挂在了自己床頭。道“這幅畫我很喜歡,以後繼續努力,你可是我顧勳手把手教出來的,不奢求你你畫得和我一樣好,可也不能太差,對吧?”
沈溪收拾好膳桌,點點頭。
“你回房吧,我還有公務得處理,要是房間裡悶得慌,就去院子裡轉轉。”
聽了顧勳的話,沈溪就離開了。看這沈溪的背影,顧勳發現沈溪好像長高了些,衣服也不太合身了。看來沈溪的衣服得重新做了。
在承陽侯府待了這段日子,沈溪對這裡也熟悉了些,既然顧勳要他出去轉轉,想必自己待在顧勳旁邊會讓他有些不自在。沈溪于是到了後院。宋朗月正在後院看着一群侍衛訓練。見沈溪來了,也隻是望了他一眼,就轉過頭去。
“沈公子,将軍可在書房?”沈溪正看着那些侍衛發呆,一個聲音将他思緒拉回。回了神,宋朗月正滿面笑容,站在他面前。
沈溪連忙道“将軍在書房裡。”
宋朗月點頭緻謝後,便讓那些侍衛解散,自己則是離開。沈溪也知道宋朗月是去了哪裡,大抵是找顧勳有什麼要緊事吧。
本來略顯嘈雜的後院一下子變得安靜無比,一根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不過這後院風景不錯,沈溪就找了個亭子,坐下來,準備好好欣賞欣賞。
顧勳一個人在書房裡處理公務,宋朗月擡步踏入,顧勳并沒有擡頭,隻是說“怎麼了?中禹那邊有什麼事?”
宋朗月回道“今日一早,咱們在中禹的探子說,德國公段燮病逝了。”
顧勳的手在空中定了定,然後才緩緩開口“沈溪的外爺?”
“是。”
“這件事沈溪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