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斯人已逝,千萬莫要太過傷懷,當心身子啊。”李景琪上前去攙扶她。
“嗯,景琪,今日姑母要多謝你。”司徒英扶着李秀瑜坐上了最後面的那輛馬車。顧勳和顧爍在前頭。李景琪走在棺椁右側。
承陽侯棺椁所到之處,凡是有百姓看見的,都三五成群跪在路邊叩頭相送。兩個時辰後,送葬的隊伍到了雙栖山,這裡從武帝以來,就是用來安葬有功之臣的寶地。顧勳的祖父,第一任承陽侯也安葬在此處。
葬禮後,一幹人等啟程回虞都。顧勳和司徒英扶着母親上了馬車,顧爍與靜王走在一處。
三個時辰後,送葬的隊伍已經到了虞都。
靜王已經回宮面聖,顧爍和顧勳攙扶着母親回房休息。
柴門外,顧勳站在那裡。沈溪端着一碗粟米喂雞,他低着頭,并未看見顧勳。
顧勳擡步走近,告訴沈溪“我把阿妘放在我的私宅裡,有人照顧她,你不用擔心。”
“多謝将軍,如此大恩大德,玉辭日後必當報答。”沈溪放下了手裡的碗,拱手行了個大禮。擡眼時,他看見顧勳一臉悲戚,心裡也有點慌亂。壯着膽子問他怎麼了。
“本将軍沒事,你管好自己就行。”他說。
沈溪點點頭不再言語。
顧勳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沈溪“阿妘的信,她讓我帶給你。”沈溪接過信展開,青澀的字體慢慢現在他眼前,甚至仔細看看,還有不少錯字。
“阿溪哥哥,我現在很好,将軍哥哥把我安置在他的大宅子裡。幾個姐姐都很照顧我,隻是現在每天都要吃那些好苦好苦的藥,不過,吃了藥還有蜜餞吃呢。你告訴阿爺和阿婆,讓他們别擔心我,等我好起來,就回來陪你們。阿妘,留。”沈溪從前教過阿妘識幾個字,當時阿妘筆都拿不穩。如今一看,阿妘也能寫出幾個字來了。雖說這字難以分辨,讓他看得眼睛痛。
顧勳看見沈溪笑了,發自内心的笑。某一刻他怔住了。會不會沈溪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過,這種想法很快被他掐滅了。
歹竹焉能出好筍?
顧勳離開前,提醒他肅王可能過不了幾日就會有動作。讓他做好準備,當個明白鬼。
第二日,李景璋下旨,承陽侯之位由顧開馳嫡長子顧凜澤繼承。
顧勳這幾日都在房裡照顧母親,母親因為父親去世,傷心過度而卧床不起。顧勳和顧爍這幾日都衣不解帶,在母親床邊侍疾。
司徒英端着碗銀耳蓮子羹進來,顧勳見了扶起母親,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司徒英端着碗,用勺子輕輕攪拌幾下散熱,舀起來半勺,輕輕吹了幾下,喂給李秀瑜“母親,凜澤今日出門前,說您愛吃甜湯,這是我親自做的呢,您嘗嘗合不合口味。”
李秀瑜吃了半碗,司徒英看她吃不下了,便把碗放在小幾上。
“二弟,你要是想喝,鍋裡有啊。”
“那就多謝大嫂了。”顧勳扶着母親躺下,為她蓋好被子,和司徒英一起離開。
在白茶巷裡的一處宅子,一個小姑娘坐在廊前的搖椅上看書。旁邊是四個比她大一點的姑娘。阿妘在這裡已經住了七日,這段時間,她雖然每天都要喝苦藥,可姐姐們對她非常好。教她識字。阿妘從小不會說話,可是能聽得懂别人說話。每次姐姐們教她,都耐心念上好幾遍,告訴她,要是會了就敲一下桌子。
“阿妘,過來喝藥了,今天給你買了蜜棗。”阿馨姐姐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是她的藥和一碟蜜棗。
阿妘接過藥碗,吹了幾下就一口飲盡。阿馨把蜜棗碟子遞給她“快吃一顆,去去嘴裡的苦味,明日吃了晌午飯,我帶你去抓藥。”
夜裡,慕容婉君的寝宮裡來了一個穿着黑色罩衣的女子。那人脫下罩衣,原來是慕容婉君派去監視窦清绾的香雲。
“香雲見過娘娘。”
“起來說話,窦美人那裡如何?”慕容婉君在宮女的服侍下,卸去钗環首飾。
“回娘娘,窦美人那裡并沒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隻是奴婢連日勘察,發現窦美人身邊的侍女吉祥形迹可疑,奴婢懷疑這個吉祥,是不是淳貴妃的人。”
慕容婉君摘掉手上的翡翠玉镯,在銅鏡前細細地看自己“你繼續盯着,莫要打草驚蛇,最近這段時間不必再來鳳儀宮請安,有什麼事私下與栗兒說,讓她過來報給本宮。”
香雲福身行禮“奴婢謹遵皇後娘娘懿旨。”
“下去吧。”
香雲走後,慕容婉君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昏暗的銅鏡平常看不太清她的臉,今日卻将她臉上的細紋照得清清楚楚。她撫上自己眼角的細紋,歎道“本宮如今已是四十有五,當真人老珠黃啊。”
侍女為慕容婉君梳頭,悄無聲息地将鬓邊白發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