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男子帶着他一路踏劍飛行,路上并不跟他搭話。為了不讓人起疑,謝無痕僞裝出一副無知小兒好奇豔羨的模樣。
此時已近夜裡,一路飛越過萬家燈火。從偏僻的山村,星星點點的小鎮,再翻過連綿的山脈,越過宏大繁華、燈火通明的修真城鎮,最終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别院。
錦衣男子将謝無痕帶入地窖。
一進去,謝無痕就感覺昏沉無力,眼前昏花一片。很快就支撐不住昏倒在地。
謝滄眼底閃爍着貪婪幽光,擡手給地窖加了一層結界。急不可耐地将地上男孩拖到室内中心的一方血色聖壇上。
聖壇約一人長寬,刻印着詭異邪惡的符文,四角生着尖刺毒牙一般的突觸。
男孩雙手雙腳剛一垂落下來,毒牙就如同嗅到獵物的毒蛇,驟然暴漲數寸,蜿蜒前行,碰到男孩的四肢,狠準地從血管刺入。
聖壇毒牙吸了血,頓時顔色鮮亮了幾分,緩慢流動着一種幽紅的色澤。
另一邊,聖壇下方探出的幾隻長而韌的毒牙盤上謝滄的腰。
謝滄狠心咬着牙,讓毒牙刺入自己的皮膚。露出痛苦卻又享受的神色,極端的感受疊加,讓他忍不住仰頭喊出聲。
聖壇上男孩的血液汨汨流着,一臉汗濕的謝滄忍着痛,看向自己腰腹。
一個原本巨大可怖、環繞着黑氣的創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愈合。
甚至連黑氣都在毒牙輸送的血液下,漸漸褪去。
謝滄被這神奇的力量震懾住,眼中爆出狂喜。
謝無痕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
謝無痕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的劇痛。
手腕、腳腕,身上開了無數創口,他甚至能感覺到血液汨汨地在外流。過多失血帶來的寒冷和昏眩,加上渾身碾碎一樣的劇痛,很難說哪種更難受。
他睜開眼,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
昏暗狹窄的小房間,背着他的男子身影,身下貼着的冰涼祭壇……
謝無痕閉了閉眼。
謝滄似乎對屋内的氣息很敏感,剛一醒就察覺到了,謝滄轉過身,鷹隼一樣的眼眸直直投去。
見着剛醒的謝無痕,謝滄眼中狠戾之色一閃而過,轉瞬換成和善的神色,兩人對視半晌。謝滄主動開口:“既然如此,我就直接說了。你我都是謝家人,謝家血脈特殊,我因受重傷,需借助你血脈力量養傷。”
“作為酬謝,我可以給你你一輩子花不完的财富。”謝滄伸手,掌心攤開一顆碩大的金錠。
謝無痕面無表情看着他。
早知此人不是善茬。對他主動解釋反倒出乎意料。
謝無痕搖搖頭,“我不要錢。”
謝滄濃眉一挑,“那你要什麼?”
“我也想學仙法。”謝無痕說道,謝滄聞言眉目冷厲起來,卻聽他繼續說:“我也想像在空中自由地飛行。這樣就可以震懾住村裡的夥伴。”
謝滄冷冷打量着他臉上露出的憧憬神色。忖度半天,他心道,終究還是個孩子。
不知想到什麼,謝滄竟然應下了。他随手掏出一本薄冊子,給煉氣期小兒用的初級心法,扔給謝無痕。又簡單教了幾句吐氣吸納之法。
凡人界沒有修真界的濃厚靈氣和修煉資源,也沒有前人指導,他不信一個孩童能自學修仙入門。
用煉氣心法将謝無痕敷衍過去之後,謝滄繼續動用邪術療傷。
幽暗的地窖恢複了寂靜。
在這寂靜中,謝無痕周身升騰起一種奇特的痛苦,時而萬蟻噬心,時而五髒如刀攪。一直沉着安靜的少年再也維持不了鎮靜,忍不住凄厲嘶嚎起來。
血液汨汨流動的細微聲音放大在耳側,此時也仿佛成了極其難以忍受的存在。
謝滄掀開眼皮,冷然打量着痛苦難耐在聖壇上翻滾的男孩。
男孩痛出一身冷汗,慘白臉色不似人樣,他忍着刀刮骨的劇痛,和癢得恨不得生生剖出心髒的噬心之感,死死盯住謝滄。
謝滄翻手取出一粒藥丸,蹲在他面前,舉到男孩眼前,“吃下這個白鸠丹,可解一切痛苦。”
謝無痕目光渙散地看着他指尖瑩白如玉的藥丸,突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昏迷時,也曾經曆過這般痛苦,痛到極緻卻無法醒來,幾近瀕死時有人給自己嘴裡塞了一粒藥丸。
藥丸入口即化作清涼水流,幾乎是同時,劇痛全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着迷的癫狂暢快。
緻人成瘾的丹藥。
瞬間,謝無痕明白過來。這是謝滄控制人的手段。
他想起流浪在外的那幾年,也曾見過不少生意場上的人有這種手段,給人喂食蠱蟲或者緻瘾毒藥,控制打手給主家賣命。
人為刀俎,他為魚肉。
凡人之軀的謝無痕,在一個修為高深的成年修士面前,猶如幼鳥般脆弱。
謝無痕閉眸不答,謝滄唇角微扯,用靈力扼住少年脖頸,将藥丸塞進他口中。
接下來幾天,謝無痕一直被縛在暗不見天日的地窖裡,謝滄持續着療傷的邪術。一次次痛昏過去,又一次次被逼着喂進白鸠丹。
少年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對白鸠丹的渴求深入骨髓。
每當意識迷蒙時,謝無痕都似乎隐約看見了那天在杏花村柳樹下驚鴻一瞥的仙人。回憶裡那個人的溫聲細語,和朦胧輪廓,仿佛是種止痛藥,謝無痕靠着回憶渡過一次次難捱的折磨。
終于,數日過後,被摧折得奄奄一息的謝無痕被送回了杏花村養父母家。
臨走時,謝滄給謝無痕下了禁制,不能說出和自己有關的事情。
同時留下的,還有一瓶白鸠丹。
日後,烈火焚心的痛苦将如影随形,定時造訪。
當這一瓶白鸠丹吃完,也就是謝滄将再次來帶走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