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去拿氧氣袋的人已經重新跑了回來,謝醫生一把從他的手裡拿過便攜式的氧氣袋塞到了宋知念的懷中,又将氧氣罩給傅瑾承帶上。
“我不想戴。”傅瑾承啞聲說。
可能是因為之前在重症監護室裡,呼吸機戴久了緣故,傅瑾承一直很讨厭各類儀器束縛在他臉上。
他下意識地避開謝醫生的動作。
“管你想不想戴。”謝醫生冷笑一聲,沒理會病人的不滿和不配合,他一把把氧氣罩按到他的臉上,擡頭對宋知念叮囑道:
“小宋,你幫我看着這面罩密封效果怎麼樣,讓他先吸會氧緩一下,他說什麼都别讓他松開了。”
他的一聲小宋喊得格外的響亮,又斜愣愣地瞪了一眼傅瑾承,一句簡單的吩咐愣生生有了些抑揚頓挫的腔調。
“好。”
宋知念接過謝醫生的動作,她專注地看着傅瑾承的呼吸動作,擔心他還有反複。
她在看着他。
傅瑾承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曲,又再一次松開。
在慌亂之後,店内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說話。
隻有音響,還在自覺播放着舒緩的音樂。
有的是被剛剛這一幕吓到了,有的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水……水還要嗎?”
調了半天水溫的高雅琴左看看吸着氧的傅瑾承和旁站站着不敢動的宋知念,右看看因為傅瑾承平靜下來而顯得有些吊兒郎當的謝醫生,默默地舉着杯子開口。
“要要要,給我吧。”
謝醫生自覺地遊走到了櫃台邊,拿過了高雅琴調了半天水溫的水,一口飲盡。
這水明明是給病患喝的。
高雅琴的目光裡帶了些譴責。
“這不關我的事情啊,”
謝醫生舉手眨着眼示意自己的無辜:“他還沒到喝水的時間,你給他,他也喝不了,就算現在喝了,到時候因為打破飲水規律受罪的又是他。”
聽到謝醫生的話,宋知念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竟然已經到了連喝水都要定時間的程度了嗎?
宋知念陪母親住院和檢查的時候,聽到過醫院的護工和家屬的聊天。
她知道,隻有受傷非常嚴重的患者,才必須讓每日的生活作息都嚴苛地按照規定的日程表進行。
宋知念低頭看了看傅瑾承的樣子,還是有些不放心,她隻能用手摸摸傅瑾承的額頭。
“謝醫生,要不還是送他回醫院檢查一下吧。”
他沒有發燒,但可能因為剛剛那些事情的緣故,就連額間都布滿了冷汗。
“我們店裡的醫藥箱裡隻有些常備的藥物,而且這裡也不太适合他休息。”
傅瑾承借着靠枕的力,微微擡眸看向她,眼底充滿了說不清的晦澀。
如果不是因為他發病,她是不是連話都不想和他說了。
又怎麼會……
又怎麼會,允許他在她身邊多待一會兒呢?
宋知念沒有注意到傅瑾承的情緒,她看向謝醫生,指了指二樓說:“畢竟我們還在營業中。”
現在是下午的時間,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附近的白領往往會選擇來她們的店裡開組會。
其實眼下店裡也還有幾位顧客,好在他們在二樓的包間裡,倒是沒有聽到樓下的喧鬧。
“我知道的,讓他休息一下就走。”
謝醫生點點頭,頗有些嫌棄地敲了敲玻璃水杯:“大熱天的,給我杯冰的。”
那本來就不是給他喝的。
高雅琴白了他一眼,還是去接了杯冰水給他。
可那杯冰水還未入口,謝醫生就聽到身後虛弱但堅定的聲音。
“現在,就走。”
傅瑾承的掌心壓在了宋時念的手背上,他的手溫還未恢複,但是卻不知道憑借着哪裡的力量,拖着宋知念的手挪開了自己面上的氧氣罩。
一離開面罩,他便重重地咳嗽了幾口。
他緊緊地抓着她的手。
她指間的冰涼,還在提醒着他,她是别人未婚妻的身份。
他有些留戀地看了宋知念一眼,卻在瞬間緊緊閉上眼睛。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會舍不得離開。
也更怕,他會控制不住自己。
“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