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董語離去,那個男人終于開口結束了這場沉默。
“念念。”
他的聲音很好聽,如清泉冽石,在雨中的竹間更顯得清雅。
“傅瑾承。”
董語看到宋知念嘴角勾起,但是面上卻是說不清的慘然和複雜。
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宋知念除了冷清之外的其他神色。
雖然她看上去,真的非常傷心。
“念念,我們可以談一下嗎?”傅瑾承眼眶紅紅的看着宋知念。
他本來不想出現在這裡,他本來隻想一直遠遠地看着宋知念,但是昨天回醫院後顧書嶼無意間透露了宋知念訂婚的消息,令他沉寂的占有欲就像是野火一般在枯木上蔓延着。
他不知道顧書嶼的話是不是為了刺激他,在他四處尋死的那一段時間,也是顧書嶼天天帶着傅祁安過來在他面前說宋知念的消息。
他想近距離地見到她,想嗅到那萦繞在她身上暮夜沉醉的檀木香,想聽到她像對客人那樣對他說一句歡迎光臨。
本來,他以為,那樣就足夠了。
“我們還有什麼可以談的嗎?”
宋知念笑了笑,舉起她的左手。
在她的左手中指上,正戴着一款尚美巴黎的鹭羽冠冕綠寶石鑽戒。
左手的中指,那是訂婚的标志。
傅瑾承本就蒼白的臉色越發的慘白,他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指甲已經深深地戳傷了他的掌心,但他卻絲毫沒有察覺。
他的呼吸漸漸地有些急促了起來,但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讓那喘息的聲音洩露出來。
“你,真的訂婚了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董語在吧台後面,聽到男人的問話,剛想從吧台後面爬出來說什麼,卻被高雅琴一把拉住。
她有些不解地望向高雅琴,用嘴型無聲地問:“念念姐不是退婚了嗎?”
高雅琴搖了搖頭,将食指壓在了嘴唇上,示意董語不要說話。
“我訂婚了。”
她們聽到宋知念說道。
她的聲音又恢複了平靜,好像剛剛的失态隻是她們的錯覺。
但她們兩人都知道,那并非是錯覺。
對面的男人呼吸又急促了起來,他想要掩蓋,卻隻能無力地用右手抓着胸口的襯衫。
膝蓋上的毯子因為他手的放開,從輪椅上垂落下來,露出了他遮掩着的下半身。
他的兩條腿被放在輪椅上,腳底抵着輪椅的踏闆,即使有寬大的褲腿做遮掩,卻也能窺見他下肢的僵硬。
宋知念别開了臉,沒有繼續看他,
“如果沒事,你還是快回醫院吧。”
宋知念說,她的視線落于地面,那裡還能看到他輪椅的倒影。
她能看到影子中那人的手死死地壓着胸膛,也能聽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聲。
但她更聽到了,自己冷靜到了極點的聲音。
“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和你談的了。”
宋知念将那句已經在她腦内重複了無數遍的話咀嚼了一會,自嘲地笑了笑:“在見你之前,我還想和你說,我們不如一開始就不要遇見對方。”
“那現在呢?”
他看着她,壓抑的呼吸聲越來越粗,就連手都在忍不住顫抖,肩上在雨中淋濕的襯衫,将那股涼意送進他還能有知覺的肌膚、骨髓之中。
他的身體又開始不受他掌控了,那種熟悉的痙攣感席卷了他的全身,可是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自己的這副模樣。
最起碼現在不行。
“現在啊。”宋知念終于擡頭,看向浮瑾承。
她細細地看過他的面孔,她知道他肯定遭遇了一些她難以想象的病痛,那消瘦的臉頰、眼中的疲憊還有他現在脆弱的身體,無一不彰顯着這個事實。
“現在我突然發現,我竟然沒有什麼想要對你的話。”
愛也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可看到現在的他,宋知念更多的,是一種無力的疲憊感。
她無法對他說出狠話,卻也無法原諒他。
“咳……是嗎。”
傅瑾承慘白的臉上露出不正常的紅暈,他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肺咳出來才罷休,就連頭也開始頭疼欲裂,連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模糊。
“你現在……是連話都不想對我說了嗎……”
宋知念沉默了。
傅瑾承已經有些看不清眼底的景象,他有些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單純的視線模糊。
下半身的痙攣已經開始,他早就已經無力去控制自己的身體,隻有腰間的束帶還将他和輪椅緊緊地連在一起,沒有讓他從輪椅上滑落。
他努力地擡起頭,用最後的力氣帶動嘴角的肌肉,像是想要對她笑一笑。
“那樣,也好……”
宋知念呆呆地看着他在輪椅上的扭曲,她看着他的下半身扭動抖動着,看着他的上半身想要抖動卻被什麼東西固定住,看着他擡頭卻對她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直到他的腿因為痙攣的原因垂落于地面上,直到他的手無力地從胸口落下,宋知念這才如夢初醒般的撲上去。
“傅瑾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