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丞相在一旁呃、呃,呃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拓跋漠眉宇肅殺,臉上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緒,冷聲道:
“遇水則發,可真可假。若澇災不斷,稻苗死絕,如何發?但若滴水未下,稻苗旱死,的确也發不了。世間萬物,皆是如此。你一個奴隸懂什麼?”
他的嗓音低沉,語氣帶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嚴。
拓跋漠這麼一說,葉山礙于他的身份,不好也不能開口辯駁,隻能裝作沒聽見。
還是趙丞相出來打了圓場,讓葉山舀水,一探水洞真假。
衆人來這,原是為了一賞永不幹涸的水洞。
沒想到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一直到現在,趙丞相出聲提醒,衆人這才想起最初的目的。
隻見舀幹了水的水洞,不到片刻,果真又咕咚咕咚迅速冒了出來,但冒到離洞口一寸時便停下。
葉山見狀,适時得舀過幾瓢水,這次,她沒再把水舀盡。不到片刻,水洞裡又自發冒出水來,一直到離洞口一寸方才停下。
連平時一向冷淡穩重的拓跋漠都感到驚奇,“這水洞為何會自發冒出水來?”
一旁,巫雲見拓跋漠垂眼看向葉山,很明顯是在問她,便立馬出言提醒。
身為現代人,來這水房的第一天,葉山便知道這水洞不過是連通器罷了。
因和這水房内八個水井中某一個相連,它的水面總是與水井平齊。
但這些對于現代人而言是常識的東西,若對古代人解釋起來,則如天書一般。
她深吸一口氣,大腦飛速運轉,“奴隸覺得是因為大殿下乃有福之人,故上天賜此祥瑞。”
“祥瑞?”
拓跋漠笑出了聲。他生性冷峻,這一下反倒顯得柔和幾分。
他看着葉山,一個十幾歲的小奴隸,倒挺會騙人。
“一個巴掌大的水洞竟成了祥瑞。你倒是說說,為何這水洞便是祥瑞?”
葉山眉頭微挑,愣了一下,她顯然沒有意料到拓跋漠還會追問。
她可以說她因為信不過你們的智商,所以瞎編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眼下也隻能繼續往下編了。
“聖人有言,君子不刑不發。水洞、水井蓄水,為水庫,即為辰,辰辰自刑,刑者發也,發者瑞也。故我、不,奴隸認為這為祥瑞。”
聽着葉山一本正經的論說,那一雙明亮的眼裡滿是真誠。拓跋熾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扭過頭對着趙丞相,笑着道,“趙丞相,什麼辰辰相刑,辰是水洞,我們若不多讀些中原人的書,隻怕都聽不懂了。”
趙丞相用汗巾擦着額上沁出的汗,忙不疊地點頭應是。
他現在生怕這些皇子們注意到他,隻想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本王懂了。這是中原的江湖術士用來騙人的話。是吧,趙丞相?大哥,我就說這女奴和巫貴人像極了。”
拓跋歡的話綿裡藏針,聽得趙丞相背後冷汗直冒,萬分後悔參加了今日的宴席。
他原隻是想蹭頓好吃的,哪料到自己會卷起這些皇子的明争暗鬥中來。
隻得趕緊陪笑着道,“我們今日能得以見此奇事,倒也不失為美談了!”
見衆人又把話題引向别處,趙丞相和葉山這才同時松了口氣。
*
同一片蒼穹下,京城的漠王府内暗湧不斷,十裡外的皇宮卻是一片喜氣洋洋。
今日正午,趙昭儀為北魏皇帝拓跋宏誕下了一個公主,這是他十一子中第二個女兒。
聽雪殿内,香爐袅袅升起,整個宮殿彌漫着厚重純正的沉香味道。
令人一踏入門内,便覺心中舒緩。
北魏皇帝拓跋宏下了朝,立馬趕來殿内。
殿内布置雅緻,床帏、被褥清一色用得是典雅的玉色。桌台上,擺着幾卷書卷,除此之外,便是幾個白瓷茶杯。
趙昭儀若玉躺在床上,額前纏繞着一圈白布,顯得整個人愈發嬌弱清麗。
身旁,正有一身穿青色布衣的女子,為其把脈。此人,正是夏念禾的姨母,北魏第一國醫華南玉。
床帏前,拓跋宏從宮女手中接過孩子,臉上滿是喜悅。他揮了揮手,示意華南玉不必行禮。
扭過頭望向趙昭儀道,“若玉,辛苦你了。”
趙昭儀微微一笑,看着眼前高大健壯、面容堅毅的皇上,她的夫君,眼眸中溢滿了情字,搖着頭道,“不苦,能為皇上誕下子嗣,是若玉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