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們是什麼關系?”李榆緊緊盯着鬼面人,一字一頓重複問道。
公仲庭幾乎被李榆眼底燃燒的哀痛灼傷,他下意識移開目光,不與那滾湯的視線對望。
他想說你娘是我女兒,我是你的外祖父,我們是……祖孫。
可是,恍惚之間他想起對方在紫武山的境遇,被家人厭惡忽視,被同門孤立,就連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奴仆也能欺淩他。
那時他在幹什麼呢?他在冷眼旁觀,忙着把公仲家的資源送給李铮的小兒子。
他看着眼前清瘦卻挺拔如松的少年,原來以前任人欺淩的小豆丁長得這樣大了嗎?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他一句話就能讓對方過得好些。
他想起來了,是女兒說恨李铮,連帶着恨上了這個孩子,讓他不許管這個孩子。
公仲庭眼裡心裡都是他的女兒公仲馡,此刻難得辟出一個小角落安放對這個便宜外孫一絲愧疚,愧疚不多,隻有一絲。
李榆一言不發,強壓的痛苦與回憶在此刻洶湧而上,讓他頭痛欲裂。他死死撐住,不想表露絲毫情緒,可握住飛塵劍的手青筋暴起。
惡鬼面具下的公仲庭看不到表情,他沉吟許久之後才開口:
“也罷,你總歸與馡兒血濃于水,放你一馬也沒什麼,不過——”他尾音一轉,“放過你可以,但是你必須把衛東隅殺了!”
李榆聞言一怔,不是因為公仲庭要他殺了衛東隅,而是那句——“總歸與馡兒血濃于水”,難道公仲庭不知道公仲馡把他和李珏調換之事?難道公仲馡還沒與李珏相認?
李榆心中暗暗思索,前世與今生唯一的區别就是他還活着,難道是因為這個才改變了事情的走向?可為什麼在他死之後公仲馡才會和李珏相認呢?
見李榆遲遲沒有反應,公仲庭耐心告罄,催促道:“快點動手殺了衛東隅,我帶你出去。”
心中疑窦萬千,但此刻明顯不是解惑的時候,李榆不能讓公仲庭知道他的真實身份,至少今天不行。公仲庭目的顯而易見,就是要讓他和衛東隅走不出魔鬼林。
李榆沒見過公仲馡,不知道她與公仲庭關系如何,但應該是不錯的,公仲庭才能因着公仲馡對他這個便宜“外孫”有一分真心,隻是這真心有多少水分就隻有公仲庭知道了。
思及此,李榆應了聲:“好。”
公仲庭點點頭,對李榆的聽話很滿意,他向怪心髒使了個眼色,示意它離開把場地讓給李榆。
衛東隅無動于衷,仿佛即将被殺的人不是他一樣。
李榆單手握劍,利落地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不錯。”公仲庭贊賞了一句,絲毫不把衛東隅放在眼裡。
區區一個元嬰,沒長成的天之驕子,即使天賦再高又如何,紅蓮島繼承人又如何,還不是輕輕一個手指頭就碾死了,無聲無息死在紅蓮島,縱使是渡劫期的衛琬又能耐他何?
公仲庭嫌棄地瞥了一眼那顆詭異的心髒,心中不免有些自得:這東西吹噓得厲害,到頭來不還是得請我出馬?
可是很快公仲庭就得意不起來了,一道淩厲的劍氣被靈力裹挾着,直沖他而來,而出手之人——赫然是李榆。
一招未完,另一道靈力又到眼前,左右夾擊之下公仲庭來不及閃避,倉促之下隻能赤手空拳接招,被這兩個毛頭小子耍的團團轉。
李、衛二人默契十足,配合得天衣無縫,一擊得手。
飛塵劍和紅蓮扇皆是修真界頂尖的武器,即使公仲庭是大乘期的修為,但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還是被劃破了衣袖。
公仲庭摸了摸手臂被飛塵劍劍氣擦出來的一絲血痕,簡直要被氣笑了,這點小傷傷不到他皮毛,卻讓他感覺到了侮辱,自晉階大乘期之後,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他。
他看了一眼那心髒怪物,随後屬于大乘期的威壓鋪天蓋地的壓向李榆和衛東隅二人。
公仲庭瞪了李榆一眼,厲聲責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不過是聽公仲前輩的,殺人而已。”
李榆被大乘期的威壓壓得脊椎一彎,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眼中卻并無求饒之意。
衛東隅并沒有比他好受太多,元嬰期在大乘期手下幾乎沒有還手之力。縱使如此,衛東隅還是盡量用靈力護住李榆。
公仲庭怒極反笑,“好好好,念你身上有我的血脈,本還想留你一命,既然你不領情,那就一起去死吧!”
話音剛落,李榆陡然覺得身上的威壓重了兩倍不止,他再也承受不住,“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