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機廠周一早上，食堂到了八點還有很多人磨磨蹭蹭在餐桌上聊天吃早餐。管理食堂的老同志進進出出好幾次催促都沒什麼效果，氣的他把頭上帽子一摔大罵現在的年輕人工作态度有問題。

質檢科辦公室，快到9點了人才陸陸續續來齊。

莫科長早上吃的太鹹，8點40分進到辦公室後嗓子怎麼都覺得齁得慌，他站起身雙眼向上翻大聲清嗓，一種讓人惡心的聲音從他油膩的嗓門裡發出響徹整個辦公室了。

好幾分鐘後終于舒坦的莫科長拿着自己的茶杯搖頭晃腦走到窗前，伸手一提保溫瓶，嘿！居然輕飄飄是空的。

科長大人怒氣沖天，坐在椅子上對着每個進來的員工大聲評判道：

“你們還有沒有組織和紀律了？我8點鐘就來辦公室上班等着你們，結果你們都快9點才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工作了？各自工位上一塌糊塗不整潔，地是髒的也沒人掃，水壺沒水不知道去上。”

質檢科的員工周一就被罵個狗血淋頭，幾個人沒辦法捏着鼻子就開始搞衛生和去打水。

耍了一通威風的莫科長可能到了更年期，自由發揮後有點上了瘾，看着前面幾個手下沉默回應他的批評反而不得勁。他怒氣沖沖掃視前面幾人，發現最想罵的人今天居然沒來。

“高大景去哪了？”

“高大哥今天請年假了，不來上班。”

還有沒有王法了！莫科長一片秃的腦袋上又氣斷了兩根毛，這個高大景從去年開始每個月都要請假消失個兩天，雖然都是自己的年假但誰會休那麼多！

廠裡業績越來越差都怪這些員工不上心，别以為他不知道現在大夥都在外面偷偷摸摸想辦法賺錢，不想當工人了是吧，看我不整死你。

裁縫店突然閉了店，李伯母站在門口有些局促不安的走動，為人老實了一輩子的她還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店裡趙香梅正小聲調試着電視機，對來看貨的一對夫妻介紹電視機品牌和使用情況。

“這些都是有正規手續的，您們看合格證保修單以及說明書，還贈送了一個簡單的室内天線。覺得不夠用的話你們去廣播局再購買一個室外天線信号也行。”

這對夫妻穿着比較樸素，此時雖然心動萬分，兩人商量片刻後還是問道：“能問一下你們哪來的貨呀，百貨大樓這個型号要買差不多一千二呢，你們隻要一千？不會是偷來的吧？”

“你們放心，我的貨都是正規渠道來的，就算警察來查我都有廠家給的購買憑證。”趙香梅眼神誠懇，誠意滿滿對着客人解釋，“我這個店鋪就開在這，有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眼前夫妻明顯心動了，又強制克制住自己，隻說要回去想想。趙香梅并沒有纏着人推銷，反而讓他們回去慢慢讨論不着急，禮貌開門送走兩人。

李伯母尴尬對着客人笑笑，又回到重新開門的店裡幹活。

“香梅，這對夫妻不買嗎？”

“他們要回去想想，伯母不要急，電視機拿回來還不到兩天呢，一千元也不是小數目。”

李伯母腼腆笑笑，她不是心急怕錢回不來嘛。這東西收在家裡又會被鄰居發現，隻能放到裁縫店裡收着，急的她晚上都想睡店裡怕東西被偷了。

心裡老想着這事，一個下午老人家幹活就出錯兩次，李伯母羨慕看着在門口閱讀胎教書的趙香梅，心想着這娃真的沉得住氣。

今天是工作日的下午，鮮少有客人進店買東西，趙香梅自得其樂坐在門口的躺椅上看着書，竹片編制成的椅子搖搖晃晃，空氣中帶着點秋日的暖洋洋，讓她整個人像泡在溫水裡一樣舒适。

一旁的小闆凳上放着幾本書和一個柑橘，趙香梅懶洋洋翻看着手中的書籍。自從她從掃盲班畢業以後，事情太多太雜，她其實并沒有時間和精力沉下心去學習和閱讀。反而懷孕後自己有了大把時間，讓她開始撿起學習這件事。

高大景到處給她借來各種書籍，有詩集、小說、哲學和藝術，甚至連恐怖小說都有。想起以前在家的時候，有一天晚上她在剝花生殼，看到自己妹妹靠在沙發上沉迷于一本小說，她就在想文學的世界真的有這麼迷人嗎？現在她終于感受到了文學和學識的魅力，文學世界真的是很有趣啊。

細柔像金沙的陽光慢慢伸出觸角爬上竹椅，而後一步步往屋内奔去，人世間塵埃在空中随波逐流散留下時光痕迹。

五點後，空氣漸涼。李伯母細心拿起一件厚外套給下腹還未明顯隆起的準媽媽披上，兩個人輕聲慢語聊起了關于孕期種種老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