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的七夕節，在幾個廠工會聯合組織下舉辦了七夕集體婚禮。

集體婚禮形式拯救了有些家庭比較困難的新人，幾對新人按時到達提前準備好的禮堂。

女方基本選擇一套帶紅色元素的襯衣或者裙子，男方也換上一套全新的襯衫或者時髦的的确良上衣。沒有接親沒有堵門環節，各自簡單給自己花了點妝後，一對對新人挽着手進入禮堂。

禮堂上到處貼滿了喜字和紅色彩帶，廠裡領導紛紛上台講話，再給新人贈送一些毛巾床單作為賀禮，一片掌聲中大家最後集體拍拍照留念，一場婚禮就算完成了。

高家父母這次在招待所擺了十桌酒席，衆人哄笑新郎一個夏天下來更黑了，老得像新娘長輩。一片祥和下，是雙方父母有些刻意的相互避開故意促成的和諧，十桌裡面女方親眷隻占了三桌不到，有一桌還是女方之前在紡織廠的工友。

萬幸這次是幾對新人一起擺酒，相互撐場面，看着人人鬧鬧也過得去。

唐鐘芳花着淡妝安靜坐在座位上，身上沒有穿趙香梅特意趕制出來的漂亮旗袍，而是穿了一身很低調的老式酒紅色連衣裙，臉上頭上的妝造也不出彩，整個人看上去都沒體現出往日一半的風姿。

美婦人臉色帶着有些僵硬的笑容，正在聽自己小女兒彙報打聽來的情況。

“住的員工宿舍是大單間，中間拉個簾子就算分開卧室和大廳。廚房和廁所都是公用的，條件很差。姐夫家什麼都還沒買。整個屋子除了兩塊爛床闆和一個剛買的木沙發，就隻有我們帶去的兩個紅桶和幾床被子了。”

少女硬着頭皮描述中午見到的場景，她身上也被勒令穿了普通常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她現在也沒空關心這些，趙香梅的新家環境成功惡心到她了，讓她想起剛回國的那一年，整個人難受的不行。

趙豔芳小心觀察母親的臉色，發覺婦人眼裡帶着一些不明顯的淚光，自己也五味雜陳。

另一桌，朱和平比自己擺酒結婚還興奮，拉着她趕來吃酒的兄妹大吃大喝起來。

當有人問道高大景婚後住哪裡時，朱和平忍不住歎口氣：

“我這個小叔子自己是有主意的，我原來和我老公一直想讓他婚後住家裡，讓公婆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我多個妯娌商量事情。但年輕人申請單位宿舍搬出去了，我隻好讓他們多回來吃飯，讓老人不那麼孤單。”

她手裡不停夾了一大筷子豬肉塞嘴裡，裝傻充愣起來：“啊？你問是他的主意還是新娘的？我也不知道啊，這話我可不敢亂說，等下新娘又不開心這不是讓人家新婚之夜不痛快嗎？吃飯吃飯～”

“噢，你問新娘哪裡人做什麼的啊？嗨，個體戶，呐你看那邊那個是她媽媽，也是沒長期工作的，要了三千彩禮呢。對！三千！你也要暈過去了吧，可憐我公婆大半輩子……不說了不說了，家和萬事興，我吃點虧沒什麼。”

酒席過半，新人兩口子開始給長輩磕頭給親朋敬酒，李雙霜做為小姐妹機靈會看眼色，硬是沒人外人看出這兩家父母都不對付。

趙香梅一看見唐鐘芳眼淚就吧啦吧啦掉，兩母女之間都兩個月沒說過話。

代表父母的座位上現在隻坐着一位寡母。

唐鐘芳就算心裡再心痛再不滿意，現在也給夠女兒面子。她坐着受過兩個小輩的跪拜，挺直着腰從包裡拿出兩個紅色棉布小荷包，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美婦人有些強勢要兩個孩子當場戴上荷包裡的金戒指。

沉甸甸的金戒指分量十足，一下吸引了所有來客的注意，現場集體發出一聲羨慕的叫聲。

高家父母的臉差點表情失控，幸好新人手上也帶着他們贈送的金戒指，雖然隻要不瞎大家都看得出這兩對戒指的巨大差距。

“新娘母女情深！心中萬分不舍，感恩父母養育情，願母親身體健康，新娘生活美滿！”李雙霜扯着嗓子烘托氣氛，内心求爹爹告奶奶讓雙方父母别鬧了，再搞下去要露餡。

一旁看懂眼色的毛大元和陳紅妹夫婦立刻上去解圍，端坐上方接過茶喝上一口，又掏出兩個紅包給了新人。

這場婚禮好歹算是走完所有流程。

夜晚9點，吃過酒席回來的高家鄰居打着哈欠準備休息，對于老年人來說出門應酬一次已經夠累人。

安靜的院子裡突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叫罵聲，還有噼裡啪啦砸盆的動靜。

老太太兩眼頓時一放光，小腳也不哆嗦了擠到窗前小心觀察片刻，片刻後回頭幸災樂禍笑道：“老高家的，是她家媳婦的聲音，在罵娘摔盆呢。”

“是嗎？”正在脫外套的老頭也來了精神，津津有味說起酒席上的事，“今天晚上吃酒的時候，你看見女方家給的那兩個金戒指沒有？小朱那個臉噢，當場就黑了。”

兩個老人捂着嘴偷笑，“以後就更熱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