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豔芳走上前,俯下身雙手撐在桌面上細細觀察屬于自己的禮裙,好奇問:“你怎麼知道,你又沒去過。”
機械聲不停,手下的旗袍完美的走完最後一條線,趙香梅平淡回道:“你姐夫的朋友告訴他可以去倉武看看,那裡很多嶺東省批發運來的貨物。”
少女對“姐夫”兩個字充耳不聞,開心拿過自己要在婚禮上穿的裙子比劃着,歡喜萬分:“你做的衣裳越來越好看了,我和媽媽要穿的旗袍你都做完了,那你的婚服呢?”
“你喜歡就好,我對這些又沒興趣,那天随便穿件紅裙子就是。來,快試試”卷發姑娘推着妹妹來到鏡子前對比,滿意道:“總算搶着時間做完了,你要經常多穿出去呀,幫我做活體廣告。”
兩人又開心的聊起婚禮準備事項,少女把今天采購失敗的事提了句,委婉盯着趙香梅問道:“你現在還沒有自己的固定住所,所以我們也怕買的家具大小不合适。”
趙香梅擺擺手,沒有絲毫芥蒂:“沒事的,你們能來就行了。”
“香梅,你真的開心嗎?”
卷發姑娘眼含笑意内心平靜,有些羞澀笑了笑,堅定回答:“物質上肯定沒有原來好,其他的我還是蠻滿意的。”
趙豔芳嘴裡說着你開心就好,心中控制不住彌漫上一股淡淡的悲傷,仿佛看着家人和自己走上不同的道路,兩個人這幾年相處而來的感情終究隻是水上的霧氣,看似出自同源在空中又各自散去。
傍晚,少女帶着兩件做好的旗袍回了家。一推開門,時間仿佛定格在早上出門時,屋内所有物件反射着冷冷清清。原來家裡4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太吵,現在一下少了兩個又讓人覺得心裡空了一塊。
電視機堅持不懈在制造出聲響,兩母女就着路邊随意買回來的熟菜簡單吃了晚飯,全程無話。
明亮的燈光下,中年婦人雙鬓間多了些淺色發絲,各種歲月的紋路和斑點頑強從膚底爬出招搖過市。兩人簡單梳洗後将今天帶回來的旗袍展開細細檢查。唐鐘芳半眯着眼面無表情仔細翻檢,末了歎了聲:“你姐姐現在怎麼樣。”
趙豔芳把下午的事撿着說了些,她沒有按照姐姐說的要報喜不報憂,連兩姐妹間吐槽婆婆私密話也說了個大概。
聽到一半,唐鐘芳就臉色發黑,恨鐵不成鋼唾道:“都是她自己選的,讓她以後自己受着。”
趙豔芳看着自己媽媽眼裡泛起的淚花,心裡也對姐姐有幾分埋怨。
盛夏夜晚,唐鐘芳不嫌熱摟過自己小女兒淚眼婆娑道:“乖孩子,媽媽以後隻有你了。”
還沒等兩母女溫存多久,一道手電筒的光從窗口晃過,正是不遠處有人正用手裡的提燈在門口晃蕩。屋内二人立馬警覺起來,唐鐘芳爬起來把比自己還高的女兒藏在身後,婦人拿起門後面的竹竿對外面喝道:“誰在外面?”
門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一個帶鼻音很耳熟的老年聲音響起,“鐘芳,是,是我啊,開開門。”
婦人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一面不情不願的開門一面又佯裝薄怒罵道:“你不是說你一個人過的更好嗎,又來找我幹什麼。”
打開門一看,果然是消失月餘不來往的丁建邦,老男人滿臉羞愧想擠進屋内,唐鐘芳堵着氣半攔半堵,兩人在門口打情罵俏起來。
“鐘芳,讓我先進去,被鄰居看到多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三更半夜,你來我這個寡婦門口幹什麼?”
老頭有點急起來:“這,這是我的家,我怎麼不能進。”
婦人也不逞多讓:“你就不能進~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
“妹子,我錯了我錯了,妹子诶……”
兩人開始還有點相互鬥氣,到了後面隔着個門闆講起了小話,也不怕被鄰居議論自那偷偷摸摸發癡裝嫩起來,一把年紀玩起了情調。
屋内,趙豔芳看着自己手掌心發起了呆,白嫩的平滑手心還有剛剛和母親擁抱留下的溫暖,肩膀上還殘留着被母親撫摸親拍的暖意。
我以為我們還有彼此,沒想到我隻有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