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民商場，一樓的日常用品和女裝區域擠滿了來逛街的男女老少，大家工資不高物質又匮乏，也擋不住消費的熱情。

在往上走個半層就是家電區和棉紡區，這半層的人就比樓下減半。各種最新款的電視機和錄音機就放在玻璃櫃台和櫥櫃中，一個個尖牙利嘴的工作人員聚在櫃台前聊着天，傲慢打量着每個走上來的客人。

唐鐘芳興緻不高的路過一排排櫃台，那些十四寸、十六寸的彩電像個大鐵盒子一般笨重放在那等人帶走。婦人挑挑眉想了想，又掉頭去看之前嫌棄萬分的錄音機。

跟在身後的少女有些不解，問道：“不買個彩電嘛？”

“你傻啊買彩電給她，她那公婆還不搶去自己用嘛，買了也是白買。”

美婦人眨眨眼收斂住眼裡的哀怨，少女在身後跟着她不敢再說什麼。

被趕出家門的趙香梅幾次想回家探望都被拒絕，端午節更是人到門口都不給進，三人現在有什麼事都讓趙豔芳在中間傳達，舅媽舅舅來勸都不行。

可唐鐘芳一邊不願再見女兒，一邊又托人從外地采購各種好東西。想起家裡采購來的蠶絲被和真絲床單，趙豔芳不敢問出要是也被那個老太婆拿去霍霍了怎麼辦。

兩母女在整條街到處轉悠，從鍋碗瓢盆到家用電器再到各種家具，每次看中質量好的貨物動了心，但一想到高家那一窩蛇鼠，唐鐘芳就恨的牙癢癢，最後啥都沒買又打道回府。

趙豔芳内心吐槽：婚禮就隻剩半個月時間，照現在這個采購進度怕是要開天窗。

兩母女再次空手而歸，唐鐘芳自然而言要去美容院上班，她回頭看着想溜走到小女兒闆着臉說道：“你不能老往她那跑，你也不小了我讓你來店裡學習怎麼管理你要上點心。”

“我學的很好，”趙豔芳不服氣表示，“你可以問一下經理，她現在幹的活我都會幹。”

唐鐘芳不認可搖搖頭，也知道現在不是教學的地方，揮揮手讓女兒去忙吧。

花骨朵般的少女亭亭玉立，烈日當頭她手裡拿着一把小巧折疊蕾絲洋傘，新奇的玩意吸引了不少路人注意，如果碰巧遇到識貨的人就會知道這是在美容院消費到一個可怕數字後才能擁有的禮品。

水泥電杆樹上拉着雜亂無章的電線沿街蔓延，不少人擠在路邊公告闆上看着最新發布的公告和政策，路邊飲食店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一遛，當然夏天最受歡迎的就是各種冷食店。

年輕人擠在一起排長隊買飲料和雪糕，中年人則坐在路邊餐飲店油膩的木長凳上大談國際形勢。

少女路過一個簡易鐵皮攤位，老闆抱着一把不防水的七彩太陽傘蹲在地上，看見這位少女停在自己攤位前連忙趕上來招呼：“小姐需要香巾嗎？我這都是正版海外香巾，一包兩毛！一看您就知道有品位，瞧瞧您的傘是國外的牌子吧，那配上我的香巾正好合适。”

老闆伸出手把台面上小包紙巾整齊擺好，一臉心疼的拿出一包已經開封過的香巾遞給客人，“您問問，香的很嘞～”

“得了得了，”少女被老闆诙諧語氣成功逗笑，“一個手帕紙叫什麼香巾啊，給我來十包，不，二十包。你從哪來的呀，以前我怎麼沒見過。”

“小姐您說笑了，我從嶺東省過來擺擺攤。這些都是正規海外貨，我們老闆讓我過來試試水。”

趙豔芳拎起幾包紙巾聞聞，甚是滿意。“聽說你們那邊有人賺了很多錢真的嗎？”

“嘿嘿，還行吧。我們那邊賣洋貨銷量很好，南宣這邊就不行願意消費的人不多。”

趙豔芳爽快的付了錢，撐着傘漫步街頭，傘下獲得片刻陰涼讓她不禁想起周蕾每次弄來的好東西也都是領東寄來的，看着傘外破舊街道和陳舊的世界，少女心中也第一次好奇起遠方那座叫陽城的地方。

六月的雨說來就來，剛剛還晴空萬裡這下又毫無預兆潑了一盆水到人間，走在街頭的老百姓像被潑了熱水的蝦一樣，又彈又跳罵罵咧咧散開。撐着傘的少女臉上空白一瞬，無奈加快腳步來到店門口，将傘上的水輕抖一下，少女溫柔撫過自己耳邊的長發和裙擺，習慣性整理好細節後才跨過門檻入店。

趙香梅随手用個發圈胡亂抓起自己一頭卷發，眉頭緊鎖盯着手下的針線走向，快速又決絕的狂踩踏闆，身上的服裝永遠是那麼幾件，完全顯示不出自己裁縫店老闆身份。

趙豔芳将傘在門口空處放好，自來熟去沙發邊拿她專用毛巾和水杯。“我來啦，給你帶了小禮物。你應該很久也沒用過這個了。”

正在趕工的趙香梅擡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禮物”，腳下不停笑出了聲：“難得再見到這種紙巾，平時上廁所能看見草紙都是驚喜。”

少女皺着鼻子放下水杯，萬般嫌棄看了一眼趙香梅，成功把對方逗得哈哈大笑。

“賣紙巾的老闆說嶺東那邊好像發展很好，各種進口洋貨随便挑。”

“嗯，我知道。那邊是大城市，什麼都能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