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日曬少,膚色開始變白一點的男青年錯愕的看着眼前的女孩,遲疑着,“李雙霜沒和你說過嗎?有天晚上我們在電影院遇到你媽媽了……”
女孩定在原地,白霧在她臉上斷斷續續出現,不成片隻有一段段,她手腳冰冷的聽着對面的青年有些結巴的把她最不想讓外人知道的有關于她母親的另一面說了出來。
“……開始強國他妹沒有告訴我們是誰,後面我見到你後想讓她介紹認識,她私下找我确認的時候才告訴我那是你媽媽。你放心,我們都沒說給第三個人知道。”青年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眼裡慌張忙不疊地解釋。
“所以,你是覺得。”趙香梅盯着幾米外的花壇,裡面的月季已經枯萎幹癟,凋零在枯枝敗葉之中,雨水滴上去不僅沒有滋潤複活它反正擊破了枯黃的葉瓣,讓它連生前的形狀也不能維持轉頭變成一片片塵埃落下。聲音淡淡不見起伏:“你想來認識我,是因為覺得有其母必有其女,還是覺得我這樣的家庭我沒得選?”
青年滿臉驚吓,現在的他比夏天更容易看出表情細節,他被眼前女孩眼裡的了然逼得退後了一步,“沒有,每個人的選擇都有自己的考慮,而且這事也不能一味怪在女性身上吧。”
卷發少女面上平靜的看着眼前的人,内心先下結論的抵觸着這個男人要說的解釋,甚至覺得對方就是在表演。
青年有些焦急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太差,他笨嘴笨舌道:“我複員前在大圖書室看過很多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有一本書記載着作者去戰後的戰敗國,在那發現他們基本會出現一個情色業快速發展的趨勢。男丁的大量死亡和戰敗後對未來喪失的信心會壓垮一個社會,女性之前被社會壓制她們的學習能力和工作能力,也沒有分給她們足夠的财産去兜底,為了活下去很多女性會被迫從事情色業。我不是說所有女性都會從事這個,還是有很多有骨氣的女性成功立足社會的,我也不能說那些從事非法工作的女性就是正确的占理的,我想說這是一個多方面造成的悲哀結果不能隻全怪罪于那些女性本身道德低下……等等,我不是說你媽媽從事這個,我我我……”
趙香梅這會倒是内心有些驚訝起來,擡頭看着對方開始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甚至說話太多整個人的臉都被混亂的白霧纏繞了,她擡了擡手示意她聽懂了可以不用解釋了。
雨勢越來越小,身後喧鬧的教室也安靜下來,大家看着雨勢變小三三兩兩呼朋引伴要回家了。卷發女孩收起眼中疏離冷漠看看天空,老天爺在下了一陣酣暢淋漓的大雨後雲層散去,盡是滿空星辰星星點點。
趙香梅眼神複雜的看了一眼高大景,開口道:“雨停了,麻煩送我回家吧。”
大年三十晚上,到處都是炮仗硝煙味和小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丁建邦和唐鐘芳三母女一起在家吃了晚飯,他穿着嶄新的大衣外套,小口小口喝着塑料杯中的米酒,雙臉紅潤高興的很,左手無名指帶着一個男士金戒指,造型和設計與旁邊打扮新潮的唐鐘芳手上那款一樣。
房門上、窗戶上、櫥櫃上都貼着大紅色的剪彩和福字,而唐鐘芳的卧室門口的紅字卻是一個不仔細看就會錯過的“囍”,滿屋紅紅火火就連茶幾上的塑料托盤中都放着好幾種紅色包裝的酥糖,趙豔芳盯着這些紅色的字體覺得它們很刺眼,她半垂目掩飾心中的情緒,低頭就看見自己身上價值别人一個月工資的新毛呢外套。她腹诽着:啊~連你也是紅色的。再擡起頭,少女已經滿面笑容,眼神真誠的端起自己的汽水,對坐在對面的丁建邦甜甜的說:“丁叔叔,這是我們一家人第一次一起過年吃年夜飯,我就先敬你一杯~”
老年男人連忙放下筷子,也端着杯子像一家之主一樣站起來說話:“來來來,我們一家人一起喝一杯,今天晚上香梅做的雞鴨魚色香味俱全,是個好孩子,豔芳這次年貨安排都是你負責采購的也是好孩子,鐘芳啊,”男人拍拍中年婦人保養良好沒有繭子的手,“這一年辛苦你照顧我咯,來來來我們一家幹一杯!”
酒過三巡,丁建邦喝的熏熏然找不到北,大着舌頭從口袋裡掏出三個厚厚的紅包,最厚的那個給了唐鐘芳,其餘兩個分給兩個小輩。
等夜色再晚一點,一臉嬌羞的唐鐘芳就扶着像蝦米一樣的丁建邦回了屋。趙香梅挽起袖子在廚房洗着堆成小山的碗碟,趙豔芳頓感無趣起身回房間。
今年要滿16歲的少女輕輕關上房門,瞄了一眼紅包裡那幾張十元錢就興緻缺缺把它扔在書桌上。她屏息了一會确定外面沒動靜後,悄悄打開自己的衣櫃,從裡面的夾層抽出一本筆記本,顫抖的翻開露出來一張照片,照片的邊角還有一處被火燎過的痕迹。
這應該是一家全家福,背景是一個裝修豪華的大客廳,上面男男女女坐着站着分兩排,皆是衣着奢華珠光寶氣,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傲氣和自信。
吧嗒、吧嗒,兩滴帶溫度的液體滴在了筆記本上,随後被一雙白皙嬌嫩的雙手顫抖着快速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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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香梅在廚房利索的打掃完衛生後擦幹雙手邊回到大廳,卻發現大廳空無一人,媽媽和妹妹的房間門都緊閉着。
過了年不久就要迎來20歲的女青年思考一下,轉身收拾一番,上前敲了敲妹妹的房間門。
不一下門就被打開,俏皮的少女歪着頭看了一下來人,皺着鼻子搖了搖手上的紅包,開口小聲說道:“30元,真小氣~”
趙香梅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拍拍手裡鼓鼓囊囊的布袋哄着自己妹妹:“你忍着兩天就好了,丁叔叔的老婆還在醫院,他不可能在我們家呆太久的。你想去院子玩嗎?外面很熱鬧的樣子。”
少女點點頭,她努力裝作小孩子哄着自己姐姐開心,兩姐妹各懷心事的在院子裡玩了一晚上,還用口袋裡各種奶糖和酥糖吸引來一堆小朋友放煙花。隔壁5歲的小女孩吃的一嘴的糖漿跑過來焦急的拉着卷發女青年求助,趙香梅笑眯眯蹲下去用手帕一點點幫她擦幹淨,小女孩奶聲奶氣的說:“香梅姐姐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