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大喘着氣,仿佛經曆了一場死裡逃生,那種眩暈和失重的感覺簡直比跳傘都要來的後怕,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在喘氣的間隙中擠出一句話來:“丢的好!這準頭十分!”
辭簡順着盛晏的背,調侃道:“你這反應也太嚴重了,我瞧瞧,哎呦,臉都綠了,按理說不應該啊,曲律給你的符咒你不是貼身帶着嗎...”
盛晏根本沒心情聽他在這說廢話,他看向擋在他身前的曲律道:“你讓...誰出來?”
曲律周身凝着冰冷的月光,像是陷在一層晦暗的薄霧之中,而在盛晏看不到的那一面,他的面容也是冷若冰霜,眼底蓄着一場即将而來的風雪。
一抹黑影緩緩從地面上的月光中剝離,衆人擡頭望去,隻見岩石後面緩步踱出一個身材颀長的男子,他嘴邊噙着薄笑,看上去似乎很好接近,然而當你對上他的眼睛時,又會突覺那其中竟是滿溢的淡漠疏離。
他面朝着曲律微微躬身一笑,然後手腕翻轉,面無表情地将掌心中破碎的鈴铛丢至地面。
這個人對于在場的所有人來說都不陌生,盛晏更是一見他就血氣上湧,幾近咬牙道:“段、柏、澄。”
相比于盛晏的相見眼紅,段柏澄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氣定神閑:“盛晏,好久不見。”
他頓了頓,目光又越過重重衆人看向在季漁梁懷中昏迷的蔣司源:“那孩子應該馬上去醫院,現在這裡沒有信号,電話撥不出去,你們幾個隻能把他送下山去。”
盛晏冷冰冰地看着他:“他成這樣難道不是拜你所賜嗎?”
段柏澄摸着自己的耳垂思索片刻,颔首道:“說的也是,盛晏,這是你第二次壞我的好事了,你為什麼非要和我作對呢?我想,我對你還是很不錯的。”
“你在說什麼胡話?”盛晏踉跄着起身,擡手将蔣司源護在身後,又有些難以置信:“你管剝離孩子的生魂叫好事?你...你入什麼教了?”
“因為他們的生魂能比他們本身創造更大的用處,你知道的,凡事總是要有犧牲,就像一件可以造福人類的偉大發明,在不被人知曉的幕後是無數人血淚的奉獻,有的甚至是生命,他們的生魂就是如此,我會将他們煉造出新的價值。”
盛晏望着這個全然陌生的段柏澄,喉間哽住,半天後:“你他媽神經病。”
“你怎麼不拿你自己煉呢?”信天翁聽不下去了,直接開罵:“說什麼冠冕堂皇的屁話?給誰畫餅呢?你那麼想要發明創造怎麼不去當科學家,在這搞歪門邪道,也不怕損陰德?孩子們都是祖國的花朵,你想要他們的生魂,就是罔顧人倫,目無法紀,在神話故事裡是要遭雷劈的,一道天雷降下來,劈不死你!”
“遭雷劈”三個字一出,盛晏似乎看見身旁的曲律脊背一僵,但隻是一瞬,快到盛晏甚至以為自己看錯了。
辭簡知道信天翁瘋,但沒想到他能這麼瘋,明明知道對面是個能剝離人生魂的瘋子,他居然還敢面對面大放厥詞,于是趕緊上前一把捂住了他滔滔不絕的嘴:“你少說兩句吧,你連對面那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信天翁扯下辭簡的手,怒道:“我管他是人是鬼?他跟個精神病似的在這裝神弄鬼,好像連上藍牙了,他讓别人去死那就是缺了大德,就是應該天打五雷轟!”
這一下,盛晏清楚地看見曲律原本如白玉般的側臉陡然間血色盡失,慘白如紙。
盛晏以為自己應該還是有些暈,要不然怎麼會覺得曲律身上的月光在細微的晃動,然而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發現并不是曲律周身那層冰冷銀光在晃。
而是曲律在發抖。
是又冷了嗎?
盛晏漫無邊際地想。
“盛晏。”段柏澄開口喚他,語氣一如之前的親昵,仿佛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那些欺瞞與傷害:“頭還疼嗎?”
盛晏都要被他這不要臉的樣子氣笑了:“你離我遠點我馬上原地痊愈。”
段柏澄卻并不在意盛晏語氣裡的譏諷,他修長的指尖拈着僅剩的一枚完好的黃銅鈴,對着月光細細端詳道:“你難道就不好奇自己為什麼每次聽到鈴響反應都會那麼大嗎?”
盛晏:“我不好奇。”
段柏澄微笑:“你好奇,而且你應該也已經知道原因了。”
盛晏:“不,我不好奇。”
段柏澄危險地眯了眯眼。
好吧,他是神經病,不能刺激他。
盛晏沉默片刻,隻能接下話:“你到底要說什麼?”
段柏澄:“你的魂魄不穩。”
盛晏:“哦,我清楚。”
“你不清楚。”段柏澄的目光緩緩平移至擋在盛晏前的曲律身上:“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了,你以為你是因為重生而魂魄不穩嗎?你......”
話音未落,一直靜默不語的曲律突然有了動作,他迎面朝段柏澄擲出了一張符紙,符紙燃着金光在風中呼嘯而過,卻堪堪停在段柏澄面前,甚至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沒有碰到。
曲律面色一沉。
辭簡驚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信天翁:“等會!我是聽錯了嗎?剛剛有個什麼詞飄過去了?”
段柏澄輕輕擡手将那張紙拈在指尖,垂眸看了片刻:“你想要我閉嘴?”
他輕笑一聲,掌心中的符箓霎時間燃起一團藍綠色的火焰,眨眼間便化為灰燼:“我閉嘴,你自己又不會說,那這個秘密你要一個人守着多久?”
曲律聲音陰冷:“我不管你是誰。”
他劍指對方:“閉嘴。”
段柏澄聳肩:“那好吧,我閉嘴,你們壞了我的陣,現在該有個說法吧?”
信天翁恨不得上去一腳踢死他:“你應該去管閻王爺要說法!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