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宇承正欲開口,沈含章搶先一步詢問:“國師大人認為朕說的可有道理?”
他皮笑肉不笑應和道:“話雖如此,仍無法解決捉拿殷溯一事,臣知陛下仁慈......”
“誰說嫌犯一定是殷溯?”沈含章端直身姿,微微前俯,“曾老見多識廣,沒想到也如此武斷,穿紫衣,戴面具,善射箭,泱泱赤羽就找不出第二個了?”
謝陽聽到此話,差點忍不住跳出對峙,擡眸碰上沈含章毫無波瀾的眼神,仿佛又回到那晚被她扔在自己腳邊的畫冊,硬是把伸出去的腳收回,選擇緘口不言。
“殷溯若非真兇,為何遲遲不敢現身,陛下莫因他是您的老師便感情用事。”
曾宇承看在死去的嫡長子的面上,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要是能将爛泥扶上牆也算功德一件,可她居然敢當衆駁他面子,“還是說,您對此事已有定奪?”
“聽聞大理寺連夜審查風月閣涉事官員,确實吐出了個不得了的大人物。”沈含章随手拿起案邊的折子,“衆卿想聽嗎?”
殿中無人敢應,沈回舟不知為何不再幫腔,倒是王景行給她台階下,“臣等願聞其詳,為陛下分憂。”
沈含章停頓片刻,還未将名字說出口,殿外便傳來陣陣聲響。
咚......
鼓聲低沉,恰有疾風呼嘯進殿。
不一會,天暗了。
登聞鼓響,必有冤情。
沈含章巋然不動,示意齊笑将人領進來。
一炷香後,銀鈴聲起。
女子長身玉立,藍色孔雀面具掩面,草鞋裹足,步步堅定走到殿中央站定,不卑不亢彎腰緻禮,“璇玑族殷燃雪見過女皇陛下。”
底下人或驚慌,或憤慨,或疑惑。
“為何敲登聞鼓?”沈含章起身問道。
殷燃雪下跪回道:“璇玑殷氏祖訓第一條,世代效忠赤羽女皇,若有違抗,必定不得好死。”
她拿出懷中令牌雙手奉上,“在風月閣事件真相大白前,璇玑族願與殷溯劃清界限,如今由我繼承族長之位,攜百名殷氏子民自願入京為質,願陛下聖裁。”
沈含章背着手信步移至案前,真誠發問:“往年祭祀都由禮部同璇玑族一同操辦,你們認為今年該如何?”
“衆卿一言不發,想來是支持朕自行決定。”不等他們回答,沈含章自顧自繼續吩咐道:“禮制不可破,朕初登寶座,臨近祭祀大典,朕決定大赦天下,同時廣诏各州王公貴族及戍邊将領入京,共同入聖天寺為赤羽子民祈求天福。”
董元其率先站出,“陛下思慮周全,臣接旨。”
禮部侍郎生怕戰火燃到自己身上,絲毫不敢怠慢回道:“臣接旨。”
曾宇承從前還以為沈含章孤立無援,自從她将國師令牌交付後,他才意識到這個草包恐怕沒有表面上那麼容易任人拿捏,可她不知死活指證陳毅,又撺掇璇玑族與殷溯割席,最後還讓他們協同操辦祭祀。
不知是瘋還是傻,真是嫌活得太舒坦了。
他面色陰沉,曾氏樹大招風,忍一時風平浪靜,“臣接旨。”
璇玑族一事暫告一段落。
待殷燃雪離開,齊笑又領一人入殿,白鹇在其胸前昂首屹立,紅色朝服束腰修身更顯他身姿挺拔。
乍一還以為是哪家明月清風的讀書郎,誰能知他最喜夜半在獄中着白衣,享受犯人的血潑灑浸染直至變紅。
“下官大理寺正宇文錦奉命主審風月閣案,昨夜已有眉目。”他手持案卷和供詞,恭敬下跪獻上,“請陛下定奪。”
齊笑剛将東西接過,大理寺卿姜浩南迫不及待站出阻止,“宇文錦你放肆!未經允許擅自将卷宗和供詞越級上報,你還有沒有把我這個上司放在眼裡!”
宇文錦現在有沈含章撐腰,哪裡還需要和姜浩南虛與委蛇,他頭也不回,“陛下将風月閣案交由我主審,我的頂頭上司便隻有陛下一人。”
宇文錦所言不假,姜浩南無從反駁,未曾想他随手救下的狗竟在此時脫手跑出,若因此壞了貴人的好事,姜家必有滅頂之災。
沈回舟轉身質問,“寺正大人好手段,僅一夜便能審出幕後真兇?”他面露不悅,繼續施壓,“陛下命我監督,防的就是屈打成招的酷吏。”
沈含章端坐翻閱案卷和供詞,冷眼旁觀他們相互攀咬。
待殿内再次陷入沉默,沈含章雙手抵在下颌,開口問道:“你可知誣告王公貴族是殺頭的重罪?”
“王公”二字一出口,殿内又炸開鍋。
赤羽有此地位之人屈指可數,大家心底多少有些猜測,可從來沒人敢得罪那位大人物。
宇文錦叩首應道:“是否誣告,請景國公入京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