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亭内。

“你怎麼會出現在風月閣？”

“阿姐怎麼又忘了，每年上元節不都是你我一起到朱雀大街放花燈祈福嗎？我遍尋國學監不見你，後來才知你被殷溯接入宮，可宮中亦沒有你的身影。”沈回舟從懷中拿出一支雲鳳紋金钗，上面雕刻的金鳳栩栩如生，似下一刻便要展翅高飛。

他親手為沈含章戴上，觀之與她今日這身珊瑚綠的裝束甚是相配，“我在老地方等了你許久，想着你定是瑣事纏身才未赴約，在挑選發钗時正巧碰到章若彤，若不是她及時告訴我，恐怕我見到的......”

就是她的屍體了。

沈含章這一晚上也算是三過閻王殿不入，心态自然比他好一些，還有心情對鏡相看這支金钗。

不對，怎麼越看越眼熟。

這不是她選沈回舟作為攻略對象那次，他們水到渠成時送她的定情信物嗎？

怎麼現在就出現了？

昏黃的燭火映在銅鏡上，沈含章看着鏡中的沈回舟，他顯然是有過一番打扮才出門，梅花紋湖藍錦緞衣裳配上墨錦嵌玉長靴，此刻笑着也對鏡，不知是在欣賞金钗還是欣賞帶着金钗的沈含章。

他本也算是立如芝蘭，笑如朗月，可他眼角還殘留着早已幹涸的血迹，這一笑，倒讓沈含章生出幾分逃跑的心。

【系統，你們應該不被背刺我，偷偷保留那些攻略對象的記憶吧？】

【暫時未發現角色有恢複記憶的bug。】

【最好是，我把你揣心裡，你别把我踹溝裡。】

沈含章不斷洗腦自己，一切都是巧合。

“謝謝，我很喜歡。”沈含章撫摸着發钗有些走神，沈回舟卻一眼看見她手上的傷，他一把抓過沈含章的手為她上藥。

“這是上好的金瘡藥，不會讓你留疤的。”

他指腹輕柔，冰涼的藥膏抹在她的充血發紅的虎口和掌心，“你又為何去那裡？”沈含章“嘶”了一聲，沈回舟擡眸看向她緊皺的眉頭，燭光在他眼中跳動。

“你不該插手這件事。”

沈含章抽回手直視沈回舟，“你認為我不配管還是管不了？”

“是管不着。”沈回舟攥住她的手腕拉向自己繼續為她封藥包紮，“你是赤羽的天子，若在今夜有失，把風月閣上下和他背後的人殺光了都賠不起。”

沈回舟完全沒了平常溫順乖巧的模樣，他極力壓制身上的戾氣，可他眼底的冷漠和言語的輕蔑讓沈含章不寒而栗，她企圖據理力争，“天子腳下都還有風月閣這樣藏污納垢的腐朽之所，你覺得赤羽會幾世而亡？”

“你如今根基不穩，不宜同他硬碰硬，待你重掌大權再去救她們也不遲。”沈回舟握住她的手言辭懇切道。

“我沒有時間了。”

沈含章起身走到燭火前，她看着燭芯燃燒發出的微弱亮光，隻一盞時難以供明取暖，若将它丢至草堆，既可照亮黑暗，亦可暖人身心。

前九世她謹小慎微，固步自封換來的是油盡燈枯，這次不妨放手一搏，掙不來光明前程，也要為自己殺出條血路。

“若我有一日不慎陷入風月閣，你可會像現在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沈回舟毫不猶豫答道：“有我在，誰都傷害不到你！”

有危險的時候在他身邊确實安全，可不危險的時候在他身邊就是最不安全的。

見沈含章不語，沈回舟擔心她又要隻身入風月閣，“阿姐，答應我别再趟這趟渾水了，行嗎？”

沈回舟眼中的擔憂不似假裝，可沈含章沒法答應他，身為女子，身為女皇，身為“淨化者”，每一個身份都告訴她必須救出風月閣的女子，給她們和她們的家人一個交代。

沈含章一手撫額，一手捂心，身形一倒便被沈回舟抱在懷中，她氣若遊絲地開口：“風月閣之行确實驚險，我累了，有什麼事改日再議，子時已過，明日還有課，你快回去歇着吧。”

沈回舟歎氣，知道她是在趕自己走，他也沒留下來的理由，隻能替她掖好被角後離去。

那三日沈回舟幾乎和沈含章形影不離，課上黏着她坐，用膳挨着她食，就連回齋舍他也必須看着才肯罷休。

沈含章隻得熄燈上床，感歎流逝的不是時間，而是自己的生命啊！

這日剛結束射術課，沈含章趁沈回舟不注意提前開溜，奈何自己不熟悉地形，就差一座橋就要被他趕上時，一隻手捂住她嘴巴強硬擁她入懷，兩人一同閃進假山下的洞口。

腳步聲愈加靠近洞口，就在沈含章以為要被發現時，他被一道聲音攔住，“殿下怎麼還在這裡？”

章若彤擋在他面前，“莫不是嫌我射術教得不好，想私下同我切磋一番？”

沈回舟望向她身後，心中已了然，“章助教說笑了，我隻是來尋一隻愛胡鬧的小貓罷了。”

“殿下才是在說笑，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貓？”見他還要再上前，章若彤直接伸手攔住，“聽聞殿下射術在國學監學子中數一數二，早就想跟你讨教一番，不如就今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