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愣了愣，随即用松了一口氣的表情說：“你知道，過了四百年，誰都會改變不是嗎？”

“你果然是想用卡托爾做棋子，”傑克忽然說，變回一隻貓的姿态。

羅德看了看照入房間的陽光，站起來慢慢地穿衣服，最後才開口說：“他已經不是可以掌控的小孩子了。”

“你的試探方法真是奇怪，”傑克諷刺道。

羅德不以為然：“不過他還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至少現在是。”

“哼，”傑克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沒有錯，現在看來卡托爾暫時是站在這邊的，至于目的，有可能還是出于個人的情感考慮吧。之前在傑克與藍維斯的聯絡中就得知現在的卡托爾已經成了議會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了，在來到藍維斯之前，一切消息都是由傑克與浮德之間聯系的，這是第一次羅德親自接觸這些消息。

看起來事情大概比卡托爾剛才說的更加複雜才對。

至少在自己來說，議會恐怕對他意見很大，要不然卡托爾也不會将他囚禁到這裡。羅德理解卡托爾的做法，所以才更加明白議會對自己的成見有多大。

雖然卡托爾沒有說出來，恐怕他來到藍維斯這件事情，讓議會的情緒更激動了吧？這樣一來，卡托爾隻好将羅德先軟禁起來，這樣才能暫時壓制議會的憤怒，恐怕他是打算在韓寂繼位以後才讓議會處理自己所謂的“反叛罪”。那麼無論是從新王韓寂的角度，還是從傑克的角度，議會都不得不買賬。

與被流放的奧雷爾不同，自己未經審判，所以當他再次回到同伴中的時候，必須得到審判。卡托爾現在的位置正是血族法庭的法官，想必羅德自己的問題已經不大了。

不過羅德現在擔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件事情。

3.

一片寂靜的黑暗，如同呆在墳墓中一般。

如同窒息般的感覺讓這裡的黑暗染上一種奇異的甜美。這裡如此空曠又如此寂靜，就像被永遠放逐的黑暗一般，那随着撒旦消失的黑暗地獄一般。

也許每個血族生下來就注定寂寞，但是就像人類在追求永遠不可企及的幸福一樣，血族也是如此在黑暗中尋求慰藉。

羅德站在一片黑暗中，周圍森冷的空氣讓他微微蹙眉，傑克并不在身邊，好像這裡隻有他一樣。

向前走上幾步就能感覺到更加冰冷的水——也許是海或者是地下山洞的水？羅德弄不清楚，他身上沒有穿衣服，裸足進入水的感覺不太舒服。

這裡既非現實也非夢境，而是處于兩者之間的地方。在這裡出現，他倒是比較驚訝居然有人能将他拉到這個地方。

事實上，羅德在藍維斯一點也不擔心，這裡比外界更加安全。姑且不說傑克就在他的身邊，更具安全感的是藍維斯牢不可破的血族中樞的堡壘，古老的魔法結界，即使是在教會全力進攻的時期，也依然無法撼動分毫。

在這裡，居然還有人能将他的意識拉到這裡，那可真是夠令人驚訝的。

無論前面還是後面，都是幽黑一片，到處彌漫着一種潮濕而空曠的氣息，冰冷似乎從四面八方滲透進來一樣，羅德不知道這是在哪裡，也許是某一處岩洞？

忽然，他聽到了輕柔的從遠處傳來的歌聲，在黑暗中虛幻地如同不存在一般，但是羅德捕捉到了它們，幽渺而不切實際仿佛來自更深遠的遠方卻又明明萦繞在耳邊。他聽不懂那些歌詞，也許沒有歌詞，隻有輕和着曲調的聲音。

他困惑地繼續向前走去，水面漫過了他的膝蓋，那歌聲仿佛誘惑着他往更深的地方走去，而他似乎急于聽到那些歌詞的内容，他覺得自己在乎那個，那個語焉不詳的歌詞。

忽然有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他試圖向前面走一點，但是卻沒能走出一步，于是羅德惱怒地轉過頭，看到抓住他的是一個黑發的年輕人。

他看起來憂郁而瘦削，但是和着周圍寂靜的黑暗，散發出一種令人難以媲美的優雅。他緊緊拉住羅德的手臂，聲音輕柔而有禮：“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浮德？”羅德任由對方輕輕地抱起他，沒穿衣服有些尴尬，不過他發現自己無法反抗對方。這不是現實世界，也不是夢境，但是他的皮膚依然能感覺到對方質地良好的襯衫紋路和那下面如同人類一般的溫暖皮膚。

“現在舅舅欠我一個人情了，”浮德蒼白而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輕輕震着鼓膜。

“那裡……”羅德在浮德的懷裡盡力向後面看去。

他看到在黑暗的水中慢慢地浮起一個女孩，金色的卷發一直到了腰際，身上穿着一條黑色的洋裝，水珠從袖口和裙擺下面的白色蕾絲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在平靜的水中劃開一個個優美的弧線。

“……愛麗莎？”

×××

羅德猛地張開眼睛，眼前的黑暗逐漸被光明驅散，他大口喘氣着，身上的肌肉仿佛被冰凍過了一樣僵硬。他直視着雕刻着精美宗教畫的天花闆，卻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懂那是什麼，空氣中彌漫着玫瑰濃郁的芳香，可是那股帶着海水般潮濕和冰冷的氣息還萦繞在呼吸中一樣。羅德的手指緊緊拽住被單，又輕輕地松開，當藍色的眼睛再次張開的時候，那裡再次一片清澄。

“……好的，我知道了。”

羅德起來的時候，聽到傑克低沉柔和的聲音，他的頭歪在一邊似乎在和誰通電話。從羅德的角度可以看到傑克隻是随意地披了一件睡衣，寬闊的肩膀讓原本屬于羅德的睡衣顯得過于窄小，從敞開的門襟可以看到對方健壯的身體。

仿佛察覺到羅德的視線，他将手機輕輕地合上，回過頭看着羅德一眼。這幾天反正囚室裡也沒有人來，除了卡托爾三天前的一次拜訪，所以傑克變回人類的樣子也沒有人關系，反正這裡也隻有羅德能看到。

“是浮德的電話，”傑克的聲音輕柔低沉，他走到他的床邊，在床沿坐下，“他說我欠他一個人情，并且得意洋洋。”

“……唔，”羅德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我被拉到……一個地方，我說不準那裡是哪裡，但是八成是愛麗莎做的。”

“我聽浮德說了一點，”傑克伸手摸了摸羅德的額角，在發絲裡摸出一片柔韌的透明鱗片，“是人魚的力量，看起來你的小淑女真的找了人魚做靠山呢。”

羅德看着傑克手裡的鱗片，猶豫了一會問：“……昨天，你沒感覺到什麼嗎？”

傑克抿着嘴，黑色的眼睛看着他，隔了好一會才開口：“下次，我會注意。”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這種程度的事情怎麼能夠避開傑克的感知呢？連浮德都感覺到了，從那裡将自己拉出來，傑克不可能在我身邊而沒有察覺的啊。

除非，晚上他不在這裡？至少身陷那個地方的時候傑克不在那裡。

傑克剛要站起來，羅德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腕，傑克愣了愣，但是沒有掙脫。如同鋼琴家般修長優雅的手指，一如既往的略帶涼意，羅德看着對方那雙漆黑的眼睛，低頭親吻對方的手指。硬起的舌頭順着指尖的紋理慢慢描繪出它的形狀，濕潤的舌尖舔舐過堅硬的指甲蓋，嘴唇輕輕含住對方的中指，慢慢吞噬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