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跑到了這裡,總不能空手而回給賽文取笑吧。
“要繼續下去嗎?”黑貓輕輕跳到羅德的旁邊,用黑色的爪子翻閱放在一邊的文件。
“什麼?”羅德輕輕地翻過一頁。
“既然是跟吸血鬼無關的案件,我們為什麼要幫人類政府處理呢?”傑克淡淡地說,“我們完全可以離開。”
羅德又仔細看過一頁,聽到傑克的話,露出一個笑容:“我完全贊同你的說法,不過我覺得回去可不是一個好主意。”
“為什麼?”黑貓問。
羅德打了個呵欠,輕輕地合上文件:“我需要賽文幫我打探消息,這樣我就能知道愛麗莎的去向,如果我現在回去,賽文還會給我安排其他的任務,不見得會比這個輕松。”
“你的意思是,你還可以在這裡渾水摸魚?”黑貓懶洋洋地問。
羅德嘻嘻一笑:“别說那麼難聽,親愛的,也許愛麗莎會來找我,這樣我就沒必要給賽文賣命了,你覺得呢?”
“我無所謂,”黑貓翻過一頁資料說,“我對你的行動一向不加限制。”
“才怪,”羅德不滿地說,“你該不會忘了之前我們還大吵一架吧?”
“我隻是不希望你有危險,”黑貓說,“你現在的力量就和一個普通的純血族差不多,要你命的人多的是呢。”
羅德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将床上的資料掃到地上,拉起被子蓋住自己。
那是我的兒子,他憤怒地想,我不能讓他再遇上這種事情,如果我那時候不在那座夏威夷的小島上,那麼奧雷爾就死了。我不允許愛麗莎還活着,繼續威脅他的生命!
他聽到開關的聲音,房間裡一下子暗了下來,被子中拱進一個軟軟的東西,然後輕輕抵着他的背,他感覺到了溫暖。
血族的體溫很低,幾乎和死人沒什麼區别,但是力量強大的血族卻可以将體溫升高。當然這個能力并不算什麼有用的能力,但是——在這樣的雨夜,竟然給羅德帶來一絲人類所說的“安心”的感覺。
第二天的早上,天氣已經完全放晴了,陽光柔和地撒下來。
羅德從窗戶裡擡出頭才看到自己的車子上簡直被泥漿濺得慘不忍睹,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就這樣開着一輛車去科羅拉多州的美麗的中部大草原兜一圈。
昨天的文件才看了一半,羅德将它們整理起來,放到公文包裡,然後在被褥中找到了還在睡覺的貓咪,簡單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後背着包下了樓。
昨天晚上負責接待他們的年輕人已經在樓下準備好了早飯,羅德對人類的早飯沒什麼興趣,不過在人類中間你總得适應他們的生活方式才行,所以他隻好坐下來吃早飯。
黑咖啡的香味彌漫在餐廳裡,當然這個餐廳小的可憐。餐桌上放着鮮花,過幾天就是逾越節,花朵都漸漸開放了。
“我們可以做馬車去,我正好要去那裡拿點農産品,”年輕人說:“你可以叫我湯姆。”
“湯姆,”羅德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如果能搭馬車去的話,就太好了,如果我開自己那輛沾滿泥漿的車去,似乎太失禮了呢。”
不可否認,血族在外表上絕對具有欺騙性,尤其像羅德這樣舉手投足間不經意顯現一種貴族的優雅風度。以緻于一直以來十分輕松的湯姆也變得有些拘束起來了。
黑貓不屑地看了一眼湯姆,跳到桌子上來喝碗裡的牛奶,羅德翻了翻今天的報紙,在這片地區并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消息,于是他乖乖吃早飯,他已經表現地很像一個人類了。
早飯以後,他們坐到了湯姆的馬車上,似乎是要去帶回一些農産品,所以用了兩匹馬。
從縱貫美國西部的落基山脈以東,遼闊的草原綿亘千裡。它在科羅拉多州被中部的落基山脈阻遏。這片美麗的草原在早晨的陽光下,顯得壯麗而動人。
羅德坐在由木闆搭做的馬車上,擡頭看着一片湛藍的天空,它是如此寬闊和清澈,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看着天空了,更多的時候是在夜晚擡頭仰望。
“偶爾出來做做小任務也不錯,”羅德自言自語地說,他和傑克之前也是為美國軍方做事,當然政府和軍方并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隻是将他們當做普通軍官來對待。伴随着奧雷爾從三百年的長眠中蘇醒,羅德發現圍繞在奧雷爾身邊的危險似乎越來越多,所以他決定做些什麼來确保奧雷爾的安全。
首先是愛麗莎,這個活了上千年的吸血鬼,因為體内的血液全部換成了艾爾特家族的血脈,長壽并且狡猾,甚至還學會了各種封存在艾爾特家城堡中的各種黑魔法。其次是藍維斯,老實說,他一點也不想和藍維斯沾上邊,但是現在似乎沒有退路。奧雷爾的情人——韓寂是血族女王潘迪菈的獨子,現在議會決定将他扶上“血族王座”的位置,天知道那意味着什麼。也許會讓奧雷爾進入一個更加危險的地方。
羅德輕輕歎了口氣,他甚至覺得有些什麼事情正在緩慢而堅定地進行——他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世界上有對于這個的定義,人們将這個稱為“陰謀”。
遠方的山巒延綿不絕,觸手可及般的白色雲朵幾乎将終年積雪的山脈也變成它的一部分,羅德擡頭看着遠方的風景,手指輕輕地撫摸懷裡黑色的貓咪。
“如果能這樣去旅行也不錯啊……”羅德忽然露出一個笑容,颠簸的馬車總是讓他能回憶起某個混亂而美麗的年代。
傑克在羅德的懷裡眯起眼睛,陽光讓它沒辦法睜大眼睛,但是這也足以看到羅德的表情。他很想問,如果旅行的話,是兩個人一起嗎?羅德應該會說“會”吧,但是——他還是沒辦法确定他的真心。他從來都看不到他的真心,傑克沮喪地想,盡管時間過了那麼久——也許對血族來說,那麼漫長的歲月其實什麼也代表不了。
這裡離州府丹佛很近,所以他們很快就從颠簸的小路到了寬敞的馬路,馬車也不再颠簸。一小段公路以後又是颠簸着的小徑,不過風光秀麗,在他們的旁邊有一座大湖,那裡栖息着一群天鵝,還有一些别的水禽。
羅德看到一隻野兔警惕地看着他們的馬車,他朝那隻直立起來的兔子露出自己的尖牙,那隻兔子“嗖”地一聲轉身就跑,羅德坐在車子上得意地笑出聲來。
“我真為你的家族感到羞恥,”懷裡的貓小聲說。
“我也是,”羅德将黑貓抱起來,“誰想得到傳說中克蘭森家的傑克會變成一隻貓呢?”
黑貓無奈地看着羅德,羅德笑出聲來,他挺喜歡看傑克無可奈何的樣子,盡管他現在隻是一隻貓。
“當最後一棵樹枯萎,最後一條魚被抓,最後一條河被污染,才會發現錢是不能吃的。”羅德忽然說。
“什麼,先生?”正在趕車的湯姆聽到羅德在自言自語,回過頭詢問。
羅德将抱着的黑貓又緩緩地放回懷裡:“噢,沒什麼,我忽然想起印第安人的警告。”
湯姆笑了笑,并不多做評價,對他來說,這些事情還是很遙遠。
他們在一處農場停下。
這裡分布着許多農場,羅德剛在馬車上看到了好幾處,雖然隔得很遠,隻能看看白色的栅欄,但是卻能看到袅袅上升的炊煙。
他想起和傑克之前呆在英國的日子,很多血族在國王那裡領到了封地,隻要耍一點小花招和時間就能獲得,對血族來說并不困難。人類的生命很短,但是曆史卻很長。
在用巨大石塊堆壘起來的古堡裡,他赤腳站在窗口,在夕陽西下的時候能看到周圍的村莊有袅袅的炊煙在上升,那裡還有食物,他想。他喜歡炊煙升起來,那代表食物的所在,他當然明白不能趕盡殺絕,不過誰沒有瘋狂過的時候呢。
誰也不知道教會的力量有時候看起來那麼像個奇迹。他應該離開那裡,但是家族的榮譽要求他嚴守陣地,即使那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就是在那時候遇上傑克的。
“真難看啊,羅德。”傑克那時候是這樣說的。
羅德是這樣回答的:“如果您能給我一點血的話,我會變得好看一點。”
雖然是很無厘頭的對話,但是他們确實是這樣認識的。
“該下車了,先生。”湯姆對正在馬車上發呆的漂亮年輕人說。
對方露出一個笑容:“噢對,我有點……不在狀态。”
當羅德要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湯姆不自覺地伸出手,羅德略帶涼意的指尖碰觸到他的皮膚的時候,讓湯姆下意識地想縮回手。
“謝謝,”對方的笑容很漂亮,就像秋日的初露,纖細精緻。
“不,不客氣,”湯姆結結巴巴地說,昨天晚上并沒有發現這個年輕人有什麼不對,但是這會兒在陽光下,卻發現對方天生就有一種能吸引人視線的能力。
十分奢華的金色短發微微打着卷,白皙的皮膚雖然有些蒼白,但是一如高貴的瓷器般光滑。他的五官秀氣而精緻,藍色的眼睛一如這裡草原的天空般清澈,他來自紐約那個大城市,有着良好的教養和氣質,讓湯姆覺得他仿佛是來自中世紀的貴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