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水在刺骨的河水之中漂浮,心裡想着那些莫名的前塵往事。
旁邊的小鬼看着他身上一層層洗刷下依舊可怖的怨氣,默默離遠了些。長長的河流之中,密集的鬼魂,陳逢水周圍一片空曠。就連看守他的小鬼都忍不住離他遠些。這隻鬼魂不知道在凡間流落了多久,破破爛爛的到了冥界,一身的煞氣活似烏雲蓋過來,他們都被吩咐好好看着這個生魂,卻都不敢靠近。
一道金光閃過,一個面容俊秀的仙君突然出現,身旁緊随其後的是一個妖氣沖天的狐妖。
兩個小鬼呆呆看着,小甲一搡身邊的小乙:“哎?那兩個不是鬼吧?”
小乙手動轉過頭,大大的眼睛聚焦了一會才看到那兩團人,認真回答:“應該不是。那個紅色的應該是妖怪,我聞到了妖氣。”
小甲點點頭,然後說:“這冥界真是漏成篩子了,好多人啊。”
小乙轉過身去,嘟囔着說:“那個金色的有點眼熟......算了,咱們管那麼多呢?人都死了。”
小甲贊同,也轉過去不管:“有事會有老大來解決的,和我們沒關系。”
諸多鬼魂稀奇地看着這兩個緩緩走過來的不速之客,但是沒有人來管他們。是啊,冥界就是這麼好滲透,六界之中誰有神通來冥界找鬼魂,冥界老大都會假裝拒絕一下然後任其施為。鬼魂都是别人的前塵,隻有冥界才是自己的江山。
冥界的忘川河寬闊奔流,寂靜無聲的水流沖刷過鬼魂的身體,帶來一陣陣劇痛。然而他們都面色平靜,一張張相同神色的臉安靜立在河中。而那個四周空曠的鬼魂很明顯。
紅纓緩緩走近,離河邊幾步遠不再走近,看了身邊那兩個假裝看不見他們的小鬼一眼,去喊河中那個平靜的鬼魂:“陳逢水!”
名字是最簡單的法術。
瞬間,河中那個閉眼的鬼魂睜開眼,微微眯眼,鎖定住河邊那兩人。喊他的男子他不認識,但是那男子身邊的紅衣女子——那個他在無數舊友冤魂的回憶中看到的臉——是胡桃!
小乙突然沒大沒小的叫起來:“哦!我想起來了!那個來這裡的金色的男人怪不得眼熟!”
那個金色的男人就站在他旁邊,和小甲一起看向他。
小乙無知無覺地叫起來:“我想起來了!是老大辦公室的箭靶上釘的人臉!好像是那個不要臉的紅纓!”
小甲:“......”
紅纓:“......”
陳逢水隻覺得頭如針刺,方才覺得平和舒适的痛苦突然讓他難以忍受起來。沉重的河水拖着他,他不管不顧地邁起雙腿,一步一步往岸上走,眼隻緊緊盯着胡桃:“我竟然在這裡碰到你......我終于在我往生之前碰到你......紅纓?是天界的紅纓?怎麼,胡桃,你請來了天界的救兵嗎?”
胡桃本來是不在乎這個所謂上天入地追殺她的陳逢水的。不過她是妖嘛,一受挑釁就自動回擊。看着濕淋淋爬上來的魂魄,她勾唇一笑,反問:“怎麼,你都快要魂飛魄散了,還需要我搬救兵?我站在這裡讓你打,你能奈我何?”
陳逢水目眦盡裂,伸手就要去抓胡桃,喃喃道:“都怪越盡山......都怪他!要不是他,我怎麼會在這裡......要不是他突然動手,我早在西子城就該把你殺了!”
胡桃後退兩步,嫌棄地避開他身上蜿蜒流下的忘川水,一揮手把他雙手捆縛,說:“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他了。你還不知道啊?越盡山成了我族妖後。出手對付你.,分内之事罷了。這算什麼?嫁妝嗎?不過就你的一條命,也不算什麼重禮。”
陳逢水終于了然,狀似瘋癫地開始念叨:“妖族妖後?不不不,他确實是凡人!那當時請神就是請的傳說中的半神蛟龍了......是吧!你們妖王受了重傷,肯定許久沒有出現,是不是!”
胡桃回想一下,歉疚道:“是嗎?大概殺你毫不費力吧。反正前兩天看蛟龍大展神威,還是橫掃天界。所謂天道約束......對蛟龍來說就是小事罷了。”
陳逢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啊......”若是沒有受傷,當時大戰他隻剩一息,但凡那神有餘力略一搜尋——他就早魂飛魄散了。
紅纓聞言,極其忌憚地看了胡桃一眼。是嗎?蛟龍竟然可以忽視天道規則至此——神降凡間殺生,還能毫發無傷......看來神界想錯了,蛟龍絕對是個極大的變數!
紅纓正色,拿出懷中的卷軸,嚴肅道:“惡鬼陳逢水!你堕入邪道,濫殺無辜,罔顧性命,擾亂天道,你可認罪!”
陳逢水把額頭上肩上濕淋淋的頭發甩到後面,站直了身子,冷笑:“天界紅纓?你算什麼東西,來定我的罪?這裡可不是你們天界的地盤!”
紅纓毫不意外,毫無動搖地說:“天道有它的定法,西子城本不該有此劫難,你破壞氣運,濫殺無辜,幹預了諸多凡人的命運,難道不該罰?”